李长生和姜姑娘回到家中的时候,葛老头已带着小宝真回去了,那个小道童也不在,估摸着也随同而去。
道士一人待着,或许是无聊,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杯茶慢慢饮用。
见到少年也毫无不自然,自顾自的喝着茶,没有一分身处他人家中的觉悟。
向少年招呼。
“回来了。”
倒像是在他家中。
少年无言,本来是想着到家中来一趟将手中物品放下,便去找好哥们高起和汪远。但此刻见这道士一人,少年倒不是怕家中丢物件,而是想这临近饭口,这道士估计还没吃饭,终究人家是专程来自己家中,总不能置之不理。
至于道士所说的什么因果,少年无心去想。
想到此处,少年便回应一声,往厨房走去。
穷人孩子早当家,做饭一事,少年早已手熟。
那道士见状,放佛看透了少年心想,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神色。
开口道:“不用劳烦,贫道须得即刻起身,所以长话短说,此番前来便是有人料的你姐弟二人有难,让贫道前来化解,谁想祸因竟是地府,不过你尽可放心,既然佛子出手,你姐姐自是无碍。另一事是我道家门内事,便不多言。”
道士缓了缓又说道。
“本来我应赠你一场大造化,奈何此时受制于此方天地法则,只得作罢,但料想你我二人尘缘难了,自然有再见之时。”
贫道就先告辞了。
少年愣了愣,等自己到这会,就是为了说这番莫名的话?
也只得说好。
道士见状,笑了笑,转身离去,边走边朝身后挥了挥。
“走了。”
哪有半分道士的模样。
年轻道士走出院门,在巷中朝古玩铺子与私塾方向拱手作揖。身形随声音慢慢消散。
“人间求道万千人,我亦泯泯众生中。”
巷口那边有个醉酒汉子瞪大眼睛揉了揉,自己这是白日见鬼了。
在古玩铺子,葛老头看着跟在小宝真身后戏耍的那位小道子,老人感觉有些郁闷与头疼。
而这个出身道教祖庭龙虎山却于武当山长大的天生道体,只顾着跟在自己新认的老大葛宝真身后屁颠屁颠玩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那可恶的师叔遗弃了。
姜姑娘告诉少年,自己是准备去往国都太安城,途经此地,想着来看看姐弟二人,哪里会想到生出这般事情。
既然少年准备过几日去往那座天武城。正好顺路,那到时间便一同动身吧。
说完少女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别过脸去。
少年有些莫名,点头答应。
李长生带着姜姑娘走在去往汪远家的路上,两人准备先去叫上汪远,然后再一同去高起家。
途中经过小镇那条十字中心,遇见了一位偻背老妇人,朝两人和蔼一笑,两人报之以礼。擦肩而过。
那位老妇人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少年的背影,少年心生感应,转头朝后看去,老妇人已走远。少年挠挠头,转头向前,没注意到身侧的少女脸色有些异常。
李长生伸着头在汪远家门口喊了两声,院中传来少年的答应声,让他先进来,便与姜姑娘迈入院中。
原来汪远正在收拾书架,料想刚才应是在读书。
书架侧面挂了一副字,上书:君当心系两件事,天下苍生架上书。
李长生听汪远讲过,这是那位私塾荀先生送与汪远父亲的。
字中有何深意李长生不太明了,但是觉得这位先生写的字,是真好看嘞。
汪远的父亲是小镇上除了荀先生外为数不多的读书人。是个正儿八经考取过的秀才。
小镇这几十年来的繁杂琐事,那些茶前饭后的闲聊中,秀才就此一人。
汪远父亲并不在家,那位贤淑慧秀的年轻妇人看到两个年轻人,向两人笑笑,拿出水果递与二人。
少年与姑娘向其问好,连忙谢过。
此时汪远收拾完书架,蹦跳着过来要拿水果吃,年轻的妇人溺爱的看着,让其好好走路。
李长生羡慕的站在旁边,身侧的姑娘看着他,突然感觉到心疼。
私塾先生今天因为那位武当山道人的事,没有去教书,昨天娃儿们一听今儿不上学,高兴地直跳蹦子。但看到先生板着的脸,纷纷收敛。
先生的戒尺打手心可疼咧。
但先生一走,一个个又活泼了起来。
特别是葛宝真,先生一走便提起小书箱跑路,找长生哥哥玩去喽,大不了明天被罚抄书,小姑娘抄的可快了,早就练出速度了。
荀先生走出学屋后听着片刻便传来的嬉闹声,在孩童面前板着的脸露出了笑意。
人之初,性本善。那位与自己为此问题辩证了多年的师兄,听闻其如今已是大宋国的国师,不知而今,还是认为人性本恶吗?
——
在一片遥远的不知名之地,一道裂口显现在那方地域,天雷炸响,紫电弥漫,伴随着阵阵毁灭之意。
一个汉子双手成印,口中默念,看着后方还在苦苦支撑的同伴。
大笑道:“来此人间走一遭,且尽兴。李大哥,我先行一步了。”
汉子周身炸开,化作耀眼的光芒,那个透着阵阵幽冥的裂口仿佛小了一些。
——
今天私塾先生家来了位客人,来人持学生礼。
正是汪远父亲,汪敬。
道教求静,佛门求净,儒家则求敬,是为当心。当无事时,敬以自持。当有事时,即敬之以应事物。
取此名者,儒家大才也。
荀先生摆摆手,示意汪敬落座。
待学生落座后,老儒生缓缓开口。
“当初上一个五甲子天地气数落于此地,三教两家均知不可独占,便同商议,最后决定五家均分这份造化,阴阳家,佛宗与武家决定强行拘走。据闻阴阳家更是直接将那份气数转入了汉国国运中。”
“而唯独我儒家选择了顺天行之,让那份气运在此地孕和,结出法则,再行取走。”
“巧的是道家两大太上长老之一的天谕长老在那时遭到地府数名顶级刺客的埋伏刺杀,虽逃回宗门,但被伤及大道根本。道家想借托此地的天地气数来帮那位长老疗伤。”
“此事本来也接近是在触碰其余几家的底线,但最后几家还是同意。于是我来此地镇压这份气数,其余几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特别是道家,那位天谕长老就算负伤不醒,那也是位超凡入圣多年的人物,指不定哪天就入了那神仙之境。圣人不可随意行走天下,当初可是五家一起订立的山上规矩。”
“所以道家之人也允诺,在这位太上长老醒来之前,道家人不得再来此地。否侧视为对其余四家的挑衅。”
“而这两日这份气数化作的法则已逐渐圆满,料想过几日,就可以取走了。”
“可是就在昨日,我在小镇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机。”
“料想,是那位天谕长老醒了。”
秀才听到此处,心中了然。
“先生是说这位道家太上长老,存了不轨之心。”
老儒生点了点头。
秀才见之沉默,感觉到棘手。
沉默片刻,秀才突然想起一事,向先生问道:“当初那位武家的新战神因妻子得了怪病,带着那份本来可助他更上一层楼的天地气数来到此地,欲重新栽种,靠那气数给妻子续命。最后没有成功,听说走时,没有将那气数带走。”
“那人那时便已到了神仙境界,若当时选择了吸收那份气数……也幸好他选择没有。”
老儒生听到这里,摇了摇头:“不然你以为葛阳这个老匹夫为何来于此地。”
李长生一行三人来到高起家中时,年轻人早已摆好了一桌吃食在等着了。
看见三人进来笑骂道自己都等得不耐了准备去请几位呢。
很快三个年轻人便笑做一团,围桌而坐,姜明也被李长生拉上了桌上。
汪远见桌上还放了一壶烧酒,便作头疼状,两位好汉就放过我吧,今天我真的不喝啊。
片刻后挨了一脚的小秀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嚷嚷着,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啊。
高起的娘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看着几个孩子欢快的样子,也是高兴,却也不闲着,不停的收拾这收拾那。
高起的父亲今天又喝醉着,躺在里屋里说着醉话。
高起父亲脾气不好,还有些嗜酒,经常喝醉了,回去了便对妇人打骂,直到有一天儿子颤抖着提起院中的砍柴刀,对着汉子喊道。
“你在打我母亲试试?”
汉子那天愣住了,酒醒了些,看着没注意都长的这般高大的儿子。
失心疯般的笑了。
“来你们来看看,逃兵能生出这么有种的儿子吗?”
高起的父亲被人说成是逃兵。
据闻当年大汉与西楚的那场持续半年的战役中逃下来的。
高起虽然不喜欢老是醉酒的父亲,但是因为别人骂他父亲逃兵一事打的架却不少。
而母亲这么些年便一直这般,仿佛永远也闲不下来,总是在不停的收拾家中,照顾醉酒的汉子,一句怨言都没有。
不出一阵,三个少年便东倒西歪,搂抱在一起,开始吹牛。
说着说着,高起一拍桌子。“长生,汪远,我高起此次参军,日后定然要在军中做出一番成绩。什么镇国大将军,那还不是我手到擒来。”
“听闻咱们大汉现今的那位皇帝曾说过一句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对嘛,男儿就当如此,天下之事,舍我其谁。多霸气。”
大汉尚武,南方宋国称大汉为北蛮子也并非毫无道理的。好在现如今大汉国君雄才伟略,扶持起白鹿书院。这才让南方两国稍作改观。
高起说到兴头,唾沫横飞。
“粗鲁。”
在一旁的汪远听不下去了,打断了高起。“男儿就应当好好读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平天下可不是全靠你这般莽夫的武力,那又得多少生灵涂炭。”
“夫子曾说过,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
高起听闻知道讲不过便要给小秀才灌酒。
“哎呀,你这小秀才,酸死了。”
两人很快又闹作一团。
在桌子一侧的姜姑娘看着陪二人嘻笑的醉醺少年。
“李长生,你以后想做什么呀。”
少年醉眼微睁。
“我要变强,保护好每一个需要我保护的人。让我身边的人生活的更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枉人间走一遭。”
少女看着少年,眼中浮现暖意。喃喃道:“且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