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可才不信这些鬼话,但爷爷既然相信,他也没太多选择,想到郑府会更加人丁稀少,也不由唏嘘的叹口气,哪知郑老头说道:“对了,你的弟弟过阵子会从问天阁下山,老夫也有七年未见他,甚是想念!”
“我弟弟我还有亲弟弟”曾小可今晚不知道被震惊多少回,都有点麻木。
郑老头嘿嘿笑道:“亲弟弟,你母亲当年偷偷带走的。真是造化弄人,本来你们各自走自己的路就行,阴差阳错间却要换换,不知道圣上和问天阁长老知道会是什么表情,一定有趣。”
“我猜圣上想把你铡掉喂狗。”曾小可心中腹诽,又崩溃想:“老辈也不全是正经人,和我比半斤八两。”
又谈片刻,郑老头没什么话说,站起后本来要走,却返身问道:“你要带着苗刀刀”
“是。”
“好。”郑老头道:“她命犯桃花,如果谨小慎微些也没什么事,可如果你要娶她,行走江湖总不能把娇妻扔在家里,能不能作武林盟主不说,麻烦一定少不了。”
“无妨。”眉目间隐隐有杀机透出的曾小可一夜长大,站起挺直腰板道:“谁欺负她,我就杀谁。”
聊完,郑老头似乎更老些,神色满是沧桑,他轻声道:“等等,我送你最后两句话。”
“我听着。”曾小可严肃起来。
邓老头缓缓道:“若有某日你面临艰难抉择,不必在意我和你爹,更不要在意圣上的期许,率性而为好了。人最迫切的需求是为自己的生存,不是为任何其他人,否则会有你活不下去的时候,悔之晚矣。”
曾小可不明所以,想想道:“苗刀刀就是我,我就是苗刀刀。”
哪知郑老头笑道:“傻孙子,以后你才会懂这句话。”
似乎这样也算不欢而散吧!
翌日,朝堂市井皆大惊,坊间传郑府家的纨绔公子哥曾小可因为想强娶苗刀刀为妾,与郑老爷大打出手,被老头打的找不到北,此后曾小可更是放狠话脱离郑家,当场更名改姓,带着苗刀刀策马扬鞭,不见踪影。
纨绔圈子内简直被投入颗重磅炸弹,无数少女为曾小可这行径痴狂,心思荡漾如怒海狂潮,纷纷怂恿情郎有样学样,不少情郎也被曾小可的豪气感染,大刀阔斧的干起来,满面潮红的去见老爹,把桌子拍的山响。
可惜事与愿违,这年秋天的京城只是一下子多几十门亲事,一时京城马贵、轿贵,却没有第二个曾小可出现。
匹马啸西风,搂着身前佳人的曾小可发髻被吹的凌乱,他却感觉十八年来从未如此心情舒畅,意气风发,哪怕临行与爷爷交手被打的三掌也没那么疼,反而有种百脉皆通的快感。
此刻,苗刀刀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轻声说句什么,曾小可没听清,又低头询问,灌口香风。
“我们去哪这不是昆仑山方向……”苗可可也是半娇羞。
“走规划好的路是没有前途的,我要去百墓山,看看那正邪交易大会上有几多豪杰!”路平且直,一颠一颠的曾小可恨不得用内功喊出来,却也克制三份激情,暗暗心中加份注脚,默想道:“江湖,我来了!”
百墓派所在的千龙山,山自然没门派名字那么恐怖,不仅风景宜人,而且气候湿润。千龙山共七峰为主,数十余小山环绕,缠绵百里,多数高不过几百丈,各有姿态,或嶙峋,或突兀,或圆润,或旖旎,而百墓派历时百年,断断续续修白石小路于其中,颇为蜿蜒曲折,于云雾缭绕间或隐或现,烈日当空如龙,明月悬挂如蛇,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趣事。
千龙山脉自然也没这么短,只不过风景妙处集中于千龙山,以江湖人士的习惯,山好水好便是洞府山门的福地,而穷山恶水出刁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再向南延伸数百里,另有门派蜗居其间,名为光怪谷,这个门派虽然名声不显,却是南疆少见的邪道门派,至于他们为什么和正道门派百墓毗邻多年还相安无事,恐怕也没多少知道内情。
正邪不两立,也就喊喊。
光怪谷门派不全在谷内,其间有六大谷和三小谷相连,曲折程度比千龙山有过之而无不及,狭窄处不过丈余,怪石嶙峋间常常有风狞之声从石缝下面传来,要是胆子微薄之人,夜晚走搞不好要尿裤子。
五年前,年仅十岁的张寻就差点被这个怪叫声吓哭,不过他当时刚刚被掳来,身边黑袍大叔的血腥气更重,重到他头晕目眩,连哭都忘了,一副痴呆相。
五年,不长也不短,十五岁的张寻还是依稀能记起家人的模样,却想不起他们的声音。
没见过阳光,怎么知道黑暗有多黑
张寻在这五年间汲取短暂人生九成九的经验和见地,说来奇怪,恨意早已被消磨殆尽,他怨不起来光怪谷和黑袍大叔。
今天又被黑袍大叔喊去,是派中惯例的训话听隔壁小柱子说,有的师兄因为表现好还能请探亲假,不知道是真是假
思考太多,张寻差点失足陷进石缝,多亏五年勤学苦练也不是白白虚度,他轻身纵跃,只一撑便跳过去这半人高的大石边缘。
站在谷口歇气,看看天上明月,又估摸时间还有富裕,爬也能爬到黑袍大叔的竹屋,便探手扶住那块粗粝而冰凉的石头欣赏风景。
曾几何时,张寻哭过骂过,甚至诅咒这个地方天崩地裂才好,可他如今忘了当初被抢走的屈辱,反而觉得来到这里有几分幸运,既能学武功,又吃穿不愁。
看来黑袍大叔说自己软确实没错,不仅身子骨软,心性也软,有时连自己都会不好意思起来。
人善被人欺,果然不假。
此刻的张寻脸上还有乌青,是被二师兄前天揍的,而光怪谷就这点异常熬人,只要你在比武里不能击败同门的任何师兄弟,只能是挂名弟子,连个排位都没有,统称小师弟。
光怪谷有几十个小师弟,分别属于数十位师父,真是可歌可泣的悲伤故事。
想到这,张寻嘴角露出丝奇怪微笑,不知道是勾起谁的回忆。他那略显方厚的脸和脑型经常被取笑是块土砖,可若是只看面容,倒比许多师兄俊朗三分,至少棱角分明,浓眉大眼的有些英气,十有**是师兄们嫉妒。
算了,不想这些。
竹竿一样单薄身材的张寻加快脚步,小心翼翼的绕过几个师伯门口的致命陷阱,轻车熟路的找到黑袍大叔的竹屋。竹子黑油黑油的亮,房屋下为中空,张寻迈步上去几阶,还是不小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只能感叹轻功修为不是自己的长项。
“小寻子?进来!”黑袍大叔的声音特别浑厚,几乎能透入每个人胸腔,而黑袍大叔是张寻的授业恩师。他的名字几乎没人叫,谷里的长辈全叫他小黑,平辈就叫他老黑,至于张寻就很尴尬,叫师父不行,因为他只是挂名,叫老黑显得不分尊卑,也不行。至于叫小黑……恐怕张寻就能很快见到祖师爷,因为祖师爷已经死二百多年了。
“弟子张寻,见过黑袍大叔和各位长辈。”恭恭敬敬的张寻俯首行礼,他只能这么叫,也是黑袍大叔自己允许的。
“来了就好。”黑袍大叔面目在油灯暗处,似乎依稀可见,不过也没人假冒他取乐,毕竟黑袍是光怪谷弟子的中坚力量,又不是谷主。
油灯两盏,火光摇曳,屋内其实也不算昏暗,还有另外三个人在。一个是万毒婆婆,乃谷内长老级人物,名字虽然可怕,人却是极好的,经常支使谷内小娃娃干这干那,奖励却是丰厚的不像话,不是烧鸡烧鹅这样的解馋之物,就是匕首利剑这样的好东西,弄的谷主经常调侃万毒婆婆有不臣之心。
当然,也没人把谷主的调笑当真。
另个是谷主,非常好辨认,她是个头发火红的中年美妇,名陆沉鸳。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的样子,却是张寻目测,根本没胆子问。
据说,谷主在外名声极其显赫,几乎是乖张跋扈的代名词,张寻不知道真假,也没法分辨。在内,张寻却是知道谷主是有口皆碑的老好人,不折不扣的和事佬,整日笑盈盈,既没威严,也没架子,每个谷内人都发自肺腑的喜欢谷主,甚至有些三代弟子孟浪起来,要给谷主做牛做马。谷主听后一笑了之,完全不当回事,打趣说句傻孩子你长么丑,算了吧。
也许是谷内的坏事儿都被执法长老做绝,狠到不能再狠,没人敢违背一丝,谷主实在是无聊才会这样吧。
光怪谷内,任何规矩你都得守,不守会死的很惨,唯可以对谷主不守规矩,因为谷主就是定下大部分规矩的人,她说了算。
对于谷主,张寻只是点头致意,陆沉鸳也笑着点头,和蔼说道:“坐,别站在那和傻狍子似的。”
陆沉鸳说话口音挺本土,很飘,傻狍子听上去像傻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