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再关上，屋内顿时暗下来，上官止凑近刘恩，愁眉苦脸道：“居然是十五岁的丑孩子，真是家门不幸，让刘兄见笑了。”
至始至终没动过的刘恩半点没笑，反而说道：“可惜家丑早就外扬，要我说，他如果今年二十五岁，武功这样，你会更愁。”
“好吧。”上官止回身，找出来把椅子，扔给刘恩，刘恩潇洒的顺手接过，背靠着门，一坐道：“上官兄有什么事，总不会是帮内事务吧？我看上官丫头不像会因私废公的人。”
“……”
小半个时辰后，刘恩应着上官止要求，逐字逐句的把路途详细说个遍，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因为昨天并非上官止没时间，是刘恩另有它事，进盐帮没多久便溜走了。
听完这些，上官止以拳拄着头思考半天，然后道：“莫大我也询问过，言语中虽有闪躲，话里话外却比你认可张寻，真是奇怪！”
“他们喜欢上官丫头，爱屋及乌。”刘恩聊天言简意赅，其余不解释。
“短短六天，能爱屋及乌”上官止摸摸下巴，他倒是没胡子，只是习惯思考的时候来几下。
刘恩却笑道：“他们到底用了六天，老兄你可是一天就怂，岂不是更应句爱屋及乌”
“哈哈……”上官止的笑声要多么干瘪有多么干瘪，因为刘恩是如此的一针见血，不过这也是他找对方谈的原因，因为刘恩可没有顺着说话的需求，自然旁观者清。
“其实……”刘恩拉个长音道：“你不妨继续刁难他，让他知难而退，手段要软，稳，徐。”
上官止纳闷道：“你们还有仇啊老刘，我认识的人可不喜欢以大欺小，倚老卖老。”
本来完全不想对张寻的事情说话，甚至准备置身事外，暗中观察，但刘恩见上官止这老兄弟甚至插张寻一剑试探，显然是关心则乱，不免让刘恩心里憋的慌，有些话不吐不快。
爱才之心几乎是每个江湖老前辈刻骨的毛病，不论前辈高手平日里多么心狠手辣，暴躁乖张，品行不端，看见合自己口味的好苗子，怎么也不舍得一刀宰了，何况刘恩还不算嗜血的人。
下定决心，刘恩耸肩道：“我知道你看好盐帮的孔佑霖，按照培养女婿的力度培养他，但这种人生下来后顺风顺水，面对小灾小患，看似得心应手，遇大事恐怕难堪重用。老止，你扪心自问，以十分为满，张寻应有几分评价”
“三分吧。”上官止开口就答，然后补充道：“孔佑霖八分。”
哪知刘恩听完不说话，眯缝眼看着上官止。
“我看人不准。”上官止飞快认怂。
“你是看内力不准，不是看人不准。”刘恩说道：“不提练武资质这条，张寻心志之坚毅乃平辈少有，显然是天生的，并不是曲折和挫败就能培养，哪怕你再找一千个年轻人，按照张寻的路走个遍，腰插长剑站立不倒，明知求饶便可苟且偷生，最后坚持到昏倒的能有几个恐怕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既然认可孔佑霖，老止，想试试他不，我以我腰间佩刀为赌注，输了便送你挂墙上。”
“我有病啊，插自己帮中弟子一剑？”上官止不想承认刘恩说的是事实。
两人再次对视。
良久，上官止叹息道：“好吧，张寻除了武功实在不行，目前确实是九分之才。老刘，我可是选女婿，不是选下任帮主，全凭个人喜欢，给他三分不行吗？”
刘恩听完，却道：“其实我有事两句带过，你也没问，显然是莫大他们不敢多言语，怕帮张寻长脸。”
“什么事”上官止见刘恩脸色凝重，不由紧张起来。
一会儿，刘恩讲完在客栈遇见武功高强的粉面公子哥，而他当时内力几乎提至八成，虽然客栈隔音，门外谈话声音也不大，刘恩却一点细节也没有听漏。
“还有此事刘兄可去查他底细”
“昨日安排了，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消息。”
上官止已坐不住，在地上走来走去，暗自揣摩道：“何等人物居然能瞒过你的耳目，又伪装成常人，莫不是返璞归真”
“重点不是对方，而是张寻的表现吧？”刘恩脸上肌肉抽抽两下道：“要说拿扇之人，听年纪绝不过三十，狗屁返璞归真，你以为人人都是孟惊云？”
“也是，搞不好是什么秘法可以隐藏内力，传音入密，再以你所述，他本和小女张寻起了口角，十有**要打，搞不好是感觉到你的存在。”
上官止不待刘恩回答，走到门边道：“我去问问张寻。”
两人出门，脚步颇急。
张寻自然安置的不远，上官止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女儿亲自给张寻喂粥，而上官殇一口长气吹完再递过去，就差拿嘴喂。
堪堪迈进去几步，上官止站在内堂门口附近，顿时气得面皮变色，捏的手骨嘎嘎作响。
“爹，你来了……”上官殇虽然扭头打着招呼，但没半点停下的意思，而她还端着碗，拿着羹匙。
被按在床上硬喂的张寻几乎要郁闷死，他哭丧着脸，强撑起身体，探头说道：“上官帮主，我前刻刚喝完粥，你能不能劝你女儿别喂了。我吃太多，如今伤口疼的想死，晚上再如厕几趟，估计就挂了。”
“这样，那算了。”上官殇放下巨大的粥碗，反而瞪眼质问张寻道：“你居然找我爹求情刚刚怎么不和我说”
“你也得给我说话时间啊！一口连着一口，简直想烫死我，我连喘气都没空，说什么话。”张寻吐出舌头给她看，果然泛红，很不健康。
“哦。”上官殇想想，也觉得刚刚有点快，再想自己又没经验，算不得试图谋杀亲夫，便道：“需要吐出来不？”
“倒不至于。”张寻感觉下，伤口应该没裂，而他从盐帮大夫口中得知自己也就皮内伤，会好的很快，对上官止的剑法和杀人路数敬仰无比，可见帮主是来源于实践的赤脚大夫，手法超级高明。
可惜，上官止此时已经在暴走边缘，他青筋暴起，摇晃拳头道：“你小子再占我女儿便宜，我一掌拍死你！”
“前辈，你这是拳法。”内功受损，张寻也不能扭着脖子察言观色，只大致看到拳头晃，便纳闷道：“握拳咋拍我”
听到这句，上官止悄悄化拳为掌，哪知张寻判断错误，没感觉到上官止什么杀气，便以为他消了气，不由真心感叹道：“嘿，前辈的剑法是真好，晚辈服气。”
“你！”
上官止简直要冲上前动手，哪知刘恩一把搭在他肩膀上，以极小的声音传给自己好友道：“赤子之心没见过以前你要是没见过，今天应该开眼了，张寻并没有任何恶意，完全是实事求是，有一说一。”
听到上官止那声暴怒的“你”，张寻也明白不对劲，又解释道：“我是真心实地的佩服，精准度简直闻所未闻，既没有断经脉，也没有伤内脏，在光怪谷门中都没听过有这样的高手，哪怕是陆谷主，恐怕也力有未逮，所以能有什么恶意前辈因此动怒，我真的很不理解啊！”
见张寻并无虚伪之态，言辞恳切，上官止终于平静下来，思来想后，又不由得意自己还有陆沉鸳没学会的本事，觉得这种怒中带喜，喜中有怒，引而不发的心态真是微妙到极致，而上次有这样的奇怪感觉还要往前追溯数年。
嗯，心境确实很适合！
如此思量，上官止忍不住直接站在那里发呆，行功运周天，试试能不能突破。
当然，此刻的张寻也不敢再说话，他本以为便宜老丈人无缘无故刺自己一剑，就算再苛刻，自己毕竟也没死，哪怕以后有八十一难，第一难已翻篇。谁知道刚开口两句话，上官止就需要刘恩拽着才能克制，努力不宰掉自己。
难道这就是第二难？或者说正在准备第二难考题？否则上官止怎么站着不动弹，不过可千万别再来一剑，虽不致命，前后的窟窿可不是假的，疼起来简直想死。
不过，刘恩作出个嘘的手势，大家便无声无息的等着。
等啊等，刘恩甚至出去走一圈，安排旁人不能打扰，上官止始终和木头一样站住。
床榻上，张寻到底是带伤，吃的又多，无聊透顶，躺着躺着便睡了，他迷迷糊糊的做梦，倒是没什么新意，无非是进入江湖的事，甚至还隐约梦到父母。
再睁眼时，上官殇已趴在张寻身前睡了，他看着上官殇睡的姿势辛苦，更觉得怜惜，便勉力从被中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头上，给予安抚。
咦，女孩子的长头发原来和男人不同？
张寻暗想道：“似乎更软一些。”
总之，手感很好，很顺，不像男人般总是很硬，非常难打理，也懒得打理。
不过，上官殇其实在张寻伸手动弹的时候便醒了，她想看看张寻做什么，哪知张寻摸到自己头上，硬生生把自己的飞天髻玩成飞仙髻，然后变成双平髻，凌云髻，最后几乎乱成一团，可她硬装不醒，任凭张寻摆弄，心里虽有些羞愧，但也有些好奇，奇怪张寻到底干什么。
终于，无聊的张寻玩够了，只是轻轻的摸着。
这样一来，上官殇反而没有惊醒的理由，她安心享受着，甚至有些舒服，眼睛闭着，居然又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