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吐出两口无比长的气，上官止终于收功，再睁眼见这不常用的厢房已点起灯，不由扭头观望，发现刘恩依旧在，只是坐在外堂，隔着门盯着自己，便道：“兄弟，我站了多久”
“不久。”刘恩自然是为上官止高兴的，他开心笑道：“马马虎虎，才不到五个时辰。”
“哈”上官止都难以确信，可刘恩既然安心护法，当然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
另侧，上官殇也晃动两下，假装醒来。
“咦，你摸我头干什么”她揉揉眼睛，然后质问。
“闲的。”张寻淡然回答。
呃，这赤子之心可不是普通人能消受。
果然，上官殇举起双手整理头发，脸色假怒道：“下次闲的时候，你摸你自己的头。”
“我抬手太疼，要不然就试试。”张寻说出真心话，他确实想即刻对比。
此刻，上官止几乎站在屋内正中，他甚至需要回忆才能想起初衷，虽然床榻前这两位旁若无人，到底是最疼爱的女儿，不由看张寻的眼神也好点，走近几步道：“殇儿，去旁边坐坐，我问张寻两句话。”
再次面对面直视便宜老丈人，要说张寻没半点怨念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时刻做着最坏的打算，如今只是卧榻上的皮肉苦，还能有人伺候，完全在承受范围内。
“张寻，你在客栈和某个脂粉气公子对峙，是吗”
“对质”张寻有点听不懂，问道：“他被我抓住什么把柄我被他抓住把柄不可能啊，我又不认识他。”
面部肌肉抽搐的上官止深吸口气，甚至比刚刚行功圆满的时候更长，强行压着火气，换个词道：“你和他吵了两句，没错吧”
“没错。”
“他最开始表现出武功没？”
“感觉就是普通人。”
“你拉着小女走开的时候，他还是普通人的步伐和气息，对吧”上官止问。
张寻这时候也有些不确定，他想想道：“按理说帮主您应该去问刘前辈，他不可能没在探查，否则之后也不会过来。我武功有点低，但我说他以貌取人，需要道歉后，那人给我的感觉就特别危险。”
“有多危险”上官止追问。
“应该是我在光怪谷接触过谷，有时候陆谷主就给我那感觉。谷主虽然笑哈哈的，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杀人，却不会实际动手。”张寻分析片刻，又点头道：“嗯，就是这样，公子哥身上是股极度危险的气息，有种完全不会顾及脸面的疯狂，我能感觉到点。”
屋内四人都沉默片刻，连上官止听到也有些心有余悸，因为他与陆沉鸳打过交道，深知这种人的恐怖，何况是身临其境的当事人，再想起来难免后怕。
“张寻，如果你之前就感觉到危险，依旧会让他道歉”上官止还是想问个明白，他直视张寻双眼，还用了点内力。
无关其他，张寻对这个问题思考很久，在脑海模拟当时的心态、判断和立场，希望说出尽量真实而贴切的回答，哪知待他要说时，突然看见上官殇也盯着自己，便改口道：“我当然立刻道歉，扭身就走。”
“你说谎。”上官止可不是傻子，他不知道张寻说谎的原因，却听出张寻的犹豫。
张寻也不傻，解释道：“如有第二次，我感觉到危险也会让他道歉，因为这是我在彼时彼地最想做的事，也是我名义上作为上官殇夫君最基本的尊严，哪怕以死谢罪，血洒满地，无所谓，总之咱咽不下那口气。”
“你刚刚为何说谎”这句话却是刘恩问的。
“现在一想，我为上官姑娘认次怂，好像也不算什么大事。”张寻露出白牙，嘿嘿笑道：“我为她咽下的气可多了，哪怕这次是外人给的，反正也不差一口半口，毕竟活着才能受气，死了会真咽气。”
“若是我家女儿气不过，让你出头呢”上官止道。
“我就上呗，打不过他，我也能喷他满身血，谁让他穿的那么骚包。”张寻聊着，突然诧异道：“咦若这么想，我能在光怪谷里能活下来真幸运。”
“此言何解”刘恩上前半步，急切问道。
张寻回忆道：“五年学艺，我见过陆沉鸳陆谷主有二十几次，她至少有十几次在我面前表露出这种极度危险的气息，我还以为谷主修炼什么邪门心法，总这样呢，原来她是强行把杀意压制回去，乃武功高强且心境平稳的表现。想到这儿，我又记起刚刚上官帮主不止一次莫名动怒，显然也是因为我，便觉得陆谷主搞不好每次都是被我气的……”
“你他妈的才知道啊！”上官止已经算非常有涵养的江湖人，至少对外如此，但也忍不住爆句粗口。
刘恩在旁帮腔道：“既然是经过陆沉鸳打磨的人，我想张寻能发觉危险也就不奇怪。对了，张寻，陆沉鸳对你有过格外照顾吗？”
“没有。”张寻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我连谷内考核都没过，本来是挂名弟子，现在估计算的上正式。要说照顾，就是送我去和白玉仙子对练，以卵击石，赐我一死。”
“赐你个死人头！”上官殇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道：“你这武功实在太低，陈琢根本瞧不上眼，是懒得杀你的，所谓送你下山，陆沉鸳其实就是变相栽培，给你历练机会，然后还派自己的宝贝徒弟兼关门弟子给你当保镖，又是美人胚子一枚，顺便嫁给你也行。要说危险，我看你师姐才危险，总之比你倒霉多了！”
“是吗”张寻琢磨琢磨，反驳道：“陆谷主能为我这不入流的弟子作安排你和她很熟你是不是想太多。再说，江湖那么危险，每天都有意外，我可没听说过把八岁小孩送出去栽培的，纯属坑死人不偿命。”
“如果不是陆沉鸳，就是你师父干的。”上官殇总结道。
“我师父能有这花花肠子”张寻不确定，他对黑袍大叔的品行和个人生活了解的不算多，再回忆回忆，他确定道：“所谓栽培我，我肯定不信的，光怪谷是什么习俗和风土人情，我很明白。要说对我抱有希望，应该有可能。唉，反正不是栽培，你看我现在也没走好运，武功不仅没提升，身上还包着绷带。最多属于挖坑栽种，因为我现在连下地都费劲，特疼。”
话虽如此，上官止倒明白张寻对自己毫无敬畏的原因，大概是光怪谷弟子都和长辈高人放肆惯了。
“什么你是不是说遇见我倒了大霉”上官殇顿时不高兴，伸手去揪张寻的鼻子，而张寻自然躲都躲不开，只能哎呀一声被捏住。他又见上官止和刘恩已走到门边了，不由用眼神提醒上官殇，哪知上官殇捏着张寻鼻子不放手，对眼色视而不见，质问道：“还有，你刚刚在说在我这咽下不少气，我可记着呢！”
张寻被捏住鼻子，声音有点奇怪的抱怨道：“你怎么不提前面那句我对你有多好”
“我记性不好，总之你得解释，否则不松手。”上官殇开始耍赖。
张寻被捏的伤口都疼，感觉似乎裂开般，不由求饶道：“我随口瞎掰的，聊天嘛，总要说几句话，否则你爹站着多尴尬。呀呀呀呀，疼疼疼，妈呀，我这伤口撕了。”
听到伤口二字，上官殇急忙松手，语气变得无比焦急，她手足无措，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只能尖声喊道：“真的你没事吧？”
“你问我，我问谁，倒是帮我看看啊！”张寻简直无语，又补句：“小点声，整个盐帮都能听见你喊，身为少帮主，丢不丢人？”
“有钱难买我乐意。”上官殇正慢慢掀开被褥，查看伤口是否流血，虽然动作小心翼翼，语气却是学起张寻，变得无赖起来，让病患无言以对。
两人便有句话，没句话的聊着，确定伤口半点事没有后，张寻的鼻子再次被捏住。
厢房之外，明月之下，上官止与刘恩并排站在墙根边，如两个淘气的学生被私塾老先生罚站，可他们中一个在微笑，一个在苦笑。
“唉，怪不得莫大他们懒得说，是真的管不动。”如今，上官止也觉得女儿和张寻的关系根本不是什么假夫妻，开玩笑，如今简直是比夫妻都夫妻，不论说话语气还是习惯，趋近一体，这还不出十天，简直和模子刻的似的，怪不得两人同床共枕也不尴尬。
对此，刘恩只能开解道：“两情相悦嘛，总比单恋强，更比强扭的瓜强千百倍。对了，老止，你练功几乎五个时辰，可有收获”
“受益匪浅。”上官止反而有点落寞，承认道：“我们到底是老了，江湖已经没有我们的传说，连看人都不准，还是低估了张寻。”
“你一向看人不准，我眼神又是公认的不好，何必妄自菲薄”心态平和的刘恩懒得再听墙根，径直走开，又回头道：“既然武功有突破，就是大喜，咱哥们儿喝两杯”
“走！”
上官止终于笑起来，快步追上去。
可惜，没过几天悠闲日子，上官殇天天陪着张寻同吃同住的事传开，让整个盐帮都震惊无比，家务事逐渐开始上升到帮内斗争的高度，虽然上官止对适当的小打小闹持肯定态度，但有三个帮内总管级别的人找到他抱怨不作为时，上官止便再也坐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