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抱着小孩儿的胖妇人笑得谄媚,“公子此次大胜归来,这养马的老头高兴昏了头,胡言乱语哩。”
贵人柑依旧低头望着衣袍上的雪花,接着打呵欠,老奴隶已被架着他的两个壮年奴隶捂住了嘴,他挣扎着发出不甘的呜呜声,被强制着拖走了。
“你真要去?”贵人柑终于打完了呵欠,他似乎来了兴致,抬起头努力把迷糊的眼睛也睁大了些,望着被拖远的老奴隶,懒洋洋的声音里透着丝兴奋,“为了看花宁愿被烧死?”
主人问话,捂着老奴隶嘴的两个奴隶放开了手,憨厚的脸上满是急色,朝他猛摇头。
老奴隶不理他们,径直跪在地上,“是,公子。”他磕头,“求公子成全。”
贵人柑看着埋首在雪地里的苍白头发,像是瞌睡又回来了,可有可无的“唔”了声。
老奴隶起身,再次磕头,指着中年妇人怀里的小女奴说,“那孩子想一同去。”
妇人顿时怒了,愤怒让她忘记了台阶上轻言细语的公子是个喜怒无常的魔头,她尖叫,“死老头,自己想死就去,拉着这孩子做什么,她才多大!”
贵人柑没有理会妇人的吵闹,他深吸了口气提神,侧头望着她怀里小小的后脑勺,“小孩儿,你要去王城?”
妇人身上的棉袍蠕动了两下,探出一个枯瘦的头,蜡黄面皮绷在凸起的颧骨上,棉袍里闷出的两坨红沉在腮边,丑得怪模怪样的,如若不是她稀疏枯黄的乱发下闪烁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真看不出她是个女娃。
小女奴紧咬着唇,点头。
妇人忙斥她,“别跟那老混账胡闹,看什么桃花,要命的东西,吸人血肉长出来的,看了瞎眼睛。”
小女奴摇头,挣扎着从妇人身上滑下来,弯腰从棉袍底下钻出来,跪在台阶上,望着贵人柑。
水汪汪的大眼里闪烁着期盼和恳求,但更多的是胆怯和畏惧。
“呀,这小娃娃莫不是今天吓疯了。”不知何时从贵人柑墙角狗洞撅着屁股伸进来半个头的守城官低呼,原来这小女奴就是早些时候差点纵马踩上将军桂的小娃娃。
“少将军,抓到了。”一个将士打扮的高大年轻人拖着个困得结结实实的男人闯进来,对贵人柑抱拳道。
贵人柑又打了个呵欠,盯着小女奴的大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油炸。”
跪在地上的小女奴闻言,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僵了,瞳孔放大,也放大了眼里的畏惧,以至于整张脸都透着惊恐。
年轻的将士拖着地上的男人就走,就听贵人柑懒洋洋道,“就在这里。”目光从台阶前的小女奴身上移开,在院子中扫了一圈,喃喃道,“竟然狩猎打仗的时候逃跑,是平日对你们太好了么?”
他语气很轻,似乎只是不小心咕哝出心中的困惑,但那极小声的一句话落在院子里奴隶们的耳朵里,却如夏日闷雷,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特别是刚刚才撒泼过的妇人,脸白得跟屋顶上的雪一个颜色。
他们都想起了,自家此刻温言细语的主人平日里喜怒无常,剥皮挖心、碎骨破腹全是用的活生生的人。
再没有欢天喜地的嬉闹,院子里脚步和呼吸声都放低了,一阵沉默而井然有序的忙碌后,奴隶们很快在院子里扫出空地架起铁锅,火才点燃,贵人柑便道,“别浪费柴禾,现在就把人丢进去。”
他声音温和,说出的话却再残忍不过,如果等油滚了再丢进去,立马皮开肉绽,不过一刹那就死了,可现在丢进去,温水煮青蛙,得痛多久啊。
被丢在地上的男人终于怕了,大声求饶道,“主人、主人,罪奴知道错了,求主人给罪奴一个痛快。”
贵人柑嫌呱噪似的揉了揉耳朵,“凡在我府内,他三族以内的族亲,依亲疏远近,挨个儿丢进去。”
其他奴隶背脊一凉,怕他再说话惹怒残暴的主人,祸及自己,忙捂住他的嘴,抬起来扔进油锅。
“以为离开了趋城就能逃走?”贵人柑望了眼远处的老奴隶,视线又落回到面前的小女奴,笑道“当我们邹副将不在么?”
那小女奴早被他炸人的行径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此时见他又望过来,吓得呼吸都停了。
贵人柑似乎很得意自己能将个小丫头吓成这般模样,颇为自得的准备再接再厉,就见管家河伯鼓着眼睛朝他走来,一副要将他吃了的凶样子。
他下意识的摸了把身上单薄的衣衫,在管家河伯开口唠叨之前,转身三两步回到了屋内,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锅下的火烧得很旺,油很快热起来,随着油温的增长,男人从求饶变成了怒骂,最后变成诅咒惨叫,他剧烈挣扎,滚烫的油水四溅。
他的亲族在府中的并不多,只有三人,就他兄长一家三口,早被人捉来绑住手脚,此刻看着油锅里痛苦的亲人,眼里除了恐惧绝望就是怨恨。
空气里飘荡着肉香,男人呜咽着,气若游丝。
人一个接一个被扔进去。
他兄长的孩子是个五六岁的男童,早被吓得哭破了嗓子,等被扔进混合着他叔父、爹娘的滚油时,嚎得尤其惨烈,索性因为油是滚的,扔进去后很快就死了。
“别怕,孩子,别怕。”老奴隶不知何时挪到了小女奴身边,轻轻拍她的背。
那小女奴跪爬在地上,地上一滩秽物,她还浑身颤抖着干呕。
油锅里的男人已经死了,他兄长一家三口也死了,四具尸体横斜交叉着架在锅里,锅底的火还在烧,根据府里的规矩,要等锅里的人炸成人干才停火。
都是骨瘦如柴的奴隶,四个人也没熬出多少油来,只一阵肉炸过了的焦糊味儿久久不散。
从狗洞里伸进来半个脑袋的守城官紧紧捂着嘴,吞咽半天口水才压下了呕吐的**,眼泪都憋出来了,他携了把眼角憋出来的泪水骂骂咧咧道,“天杀的小畜生,太残忍了。”
许是不忍看那男童的惨状,其他奴隶也散开去做事,只有角落里新抓的奴隶和那对跪在地上的老小奴隶。
胖妇人虽气恼小女奴不听她的话,硬是要去王城送死,走之前还是把刚抢来的棉袍裹在小女奴身上。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锅里的人都成了人干,只是锅还很烫,得等凉了才能搬走,那群被捆起来又被扒光了衣物的奴隶见其它奴隶都走了,便慢慢挪到油锅旁取暖,打量那对要去送死的老小奴隶。
“喂,山林里也有桃树,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去王城看呢?”一个圆脸喜庆的年轻人憋不住好奇问道。
老奴隶没有回答,他只是面无表情的跪着,偶尔关切的望一眼身旁跪着的小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