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之人》 第十章 大胃王

    离校的时间，校内到处都是洋溢着中二气息嘻嘻哈哈追打的学生。

    十二中的校规向来执行得很严格，在校外怎么穿怎么打扮都行，在校内不管是谁都必须穿着校服。

    李超很喜欢这个规定，但对于女生来说，则有一些小小的麻烦。

    夏季校服上半身是蓝白色polo衫，虽然十二中是重点高中，但依然是配发的统一校服，质量堪忧——也可能是故意的，男生们在分析后如此认为。

    只要胸背处被汗水打湿，衣服就变得有些半透明，大多女生们只好里面再穿一件浅色的吊带衫，同时拒绝一切运动，生怕被班上的白痴男生们占去丝毫便宜。

    “别说什么都看不到，就你们这个大小，除了江蓿敏，我们都不屑于看！”有男同学如此说道，几天后的体育课上，在体育委员周敏的监督下，这位同学便多跑了四圈操场，以加强他的求生欲。

    江蓿敏之所以在全年级中颜值常年占据前10位，和她的发育水平很有关系，内衣尺寸早在初三时期就远远甩开了其他同学，加上位置又坐得靠前，于是上课的时候也只好披着校服外套，捂得额头见汗也绝不妥协。

    “你不热吗？”三人尾随着人流往校外漫步，叶佑莲问。

    “没事的，小时候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李超安慰道。

    若是往日，这只会换来江蓿敏冷漠的锐利目光，再问几句，就很可能挨揍了。

    但今天，她换来有气无力的一声“哼。”

    李超正想问，这声哼是什么意思，江蓿敏原地顿住，身体晃了晃就软了下去。

    “江蓿敏！”叶佑莲大喊，已经来不及了，李超离得更远，却后发先至。

    “喂喂！醒醒！”两人试着叫了叫，却只得到一点微弱的回应。

    “帮我拿包！”李超摔下背包，一个公主抱抄起江蓿敏就往校医院狂奔。

    “别急，我帮……”叶佑莲捡起书包，抬头一看，好朋友已经只剩下个背影绝尘而去。

    消毒水的气味，透明的输液器内，药水滴落，显出医务室内特有的宁静。

    李超打架来包扎过几次，叶佑莲和江蓿敏顺道来看望他，三个人太能闹腾，医务室的工作人员早认识这三个活宝了，穿着白大褂的张雪珍边抄着药单边道。

    “没事，只是中暑，打一针，休息一天就好了。”

    “以后生理期别捂这么严实了。”

    这话把江蓿敏说得抬不起头来，不敢看李超和叶佑莲，两人默契地一齐呵呵装傻，张雪珍写好药单，刷的撕下收据递了过来。

    “140，校园卡带了吗？”

    “不用了，刷我的卡吧。”叶佑莲早有准备，飞速上前，拉开书包一阵乱摸，从零碎里掏出一张信用卡递了过去。

    “看不出来啊。”张雪珍翻动两下，认出来是一张高额度黑卡，笑骂道。

    从医务室出来，已两小时后。

    “我没事了。”江蓿敏输了液立马好了很多，倔强的性子立即回复过来。

    李超住lc区，叶佑莲家里实际上有几套房子，常去住的是距离学校最近那套，江蓿敏父母都是国企单位的工人，住得靠近工业区，距离学校最远，所以坚定地拒绝了两人送她到家。

    目送的士离开的同时，李超腹内传来雷鸣般一声咕噜巨响，缓缓转头看向好友。

    “我饿了。”盯着叶佑莲，李超感受着胃部的翻滚，坚定补充道，“很饿。”

    周末总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贯通南北的美食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霓虹灯牌五光十色。贪烤自助烤肉餐厅人满为患，两名迎宾小姐身着绛红色店服，头发上包裹着头巾，职业性的笑容可掬，不放过每个经过大门的路人。

    “您好，欢迎光临。”见到两名穿着十二中校服的学生走近，立即热情地喊道。

    这是李超“深思熟虑”的结果，如果说哪里吃东西可以不限量，想来想去也只有自助餐了。

    李超的自尊是不会允许自己蹭饭的，因此两人多年默契下来，在外吃饭一直是aa制。

    并且两人实际上都极少会来这类消费场所，李超是因为极少在学校和家里以外的地方吃饭，节省是一方面，李超做饭的水平自觉得不错，做饭。

    而叶佑莲除了和李超在一起，平时更不会来这种档次的餐厅，倒不是瞧不起，而是消费习惯的区别。

    叶家对男孩子信奉的是穷养，叶佑莲那张信用卡的真实限额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具体是多少，但不管他用多少，卡的消费记录都是受到家中监控的。

    购买非必需品尤其是奢侈品是绝对不允许的，大额花销事后都需要要向叶父解释，但吃饭则不在此列，所以当叶少不再需要照顾朋友感受时，花起钱来的速度其实丝毫不会比其他的阔少逊色。

    “姐姐，在这里不管吃多少都不需要加钱吗？”两名迎宾小姐还在吆喝，李超略有些羞涩的问。

    “只吃肉可以吗？”叶佑莲从来没来过，有些兴奋地帮腔。

    两个客人都是一身高中校服，这模样这话问出口，立即引得其中一个微胖的迎宾小姐捂嘴偷笑起来。

    江城大学生加上高中生初中生数量很多，是自助餐的主力消费人群之一，来这儿有提前放空肚皮饿了大半天的，有饿惨了只想找个价格合适的地方大吃一顿的民工，有选来当做聚会场所的体育生，各种各样的她们都见过，这些人都是抱着吃回本目的来的，而且几乎每天都有。

    但问得这么直白而富有乡巴佬气质的，近来只有李超这一个。

    “哈哈哈，能让我们亏本是你们自己的本事，两位里面请。”微胖妹子领两人上楼，寻了个靠窗的双人座。

    贪烤自助餐厅做的是偏低端的自助餐，装修倒不俗气，擦洗得明亮干净的一排排冰柜，加菜区菜品琳琅满目，冷气开得很足，即使是人这么多的时候也不显得忙乱无序，显然老板是个精明角色。

    贪烤的菜品种类不少，客流量大，菜品消耗速度快，自然就新鲜，虽然培根是合成肉，但五花肉和瘦猪肉是无限供应的，也不限制拿取速度，唯一的要求是不允许剩菜，否则没吃完的部分要罚款加钱。

    叶佑莲没试过这种吃法，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个看起来好吃！”

    他眉飞色舞，指着烤炉里被架起，滴着油缓慢旋转的超大串烤肉说道。

    “阿姨，可以给我一串吗？”李超问道。

    负责烤肉带着透明塑料口罩的中年阿姨麻溜的切下了一片……

    李超急忙阻止，“阿姨，不是一片，是一串。”

    叶佑莲以为自己听错，看向朋友：“你说啥？”

    烤肉的阿姨见多了能吃小伙子的胃，倒是见怪不怪，笑道，“等下再来拿吧，里面还没完全烤熟。”但还是又削了一盘递给两人。

    叶佑莲端着肉找到位置，就看到李超左右手各托着一摞半米多高的盘子，在晚高峰食客惊讶的目光中穿梭，像是杂技表演一样，盘子摇摇欲坠却绝不倒下。

    李超是知道自己的底细，叶佑莲是好玩，两人跑了三四趟，直到被一起上楼的微胖妹子阻止：浪费食物结账的时候太麻烦了。

    李超先是学了下其他食客的做法，斯斯文文的往烤盘上铺肉，吃了两片便发现速度实在太慢了。

    腹中的饥饿感在食物香气的刺激下已经变得如此强烈，胃壁互相碾磨，期待着被嚼碎吞咽下的任何食物。

    于是烤盘被不断倒入五花肉，肥牛、培根、猪瘦肉所堆积，每一寸有温度的铁板都铺满了呲呲冒烟的食物。

    叶佑莲刚夹起一块肥牛在调料碗里蘸了蘸，轻吹两下正要送入口中，一双速度奇快的筷子横着扫过，烤盘上剩下的肉便空了一小半。

    看着一大团成分驳杂还在滋滋冒油的肥腻烤肉被李超用筷子卷成一大团满口吞下，叶佑莲忽然觉得自己的食欲也随着这巨大的一口被吞下去了一部分。

    嘴巴张成o字形，叶佑莲质疑道，“你是猪精转世吧？”

    “呜呃。”李超嘴里包着肉，食物的滋味触发了味蕾，幸福感裹着他，现在除了埋头猛吃，他别的事情都不想做，也没空去做。

    叶佑莲听懂了，李超说的是“我饿。”

    自助餐的烤肉叶佑莲吃了几口，味道终究是不如过往吃过的，与其说他是来吃饭，不如说是来陪李超玩的。

    随意吃了两口，叶佑莲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拍拍胸口，毅然决然对好兄弟道：“你放心大胆吃！我来帮你烤！”

    第一次拿来的几十盘菜很快就要吃完了，于是叶佑莲——堂堂江城叶家的少爷，不顾他人的眼光，开始频繁的来往于加菜区给朋友端菜送肉。

    两人桌上的盘子越码越高，像几根粗短的旗杆般吸引着餐厅内人们的目光。

    “你这是在做吃播吗？”

    叶佑莲又去拿菜了，早就开始围观的几个女生咯咯笑着靠拢过来问道。

    这家店的食材确实新鲜，尤其蘸料味道极好，包了几块肉的生菜被裹成一团后用筷子整个捅进嘴里，李超含糊说回应。

    “呜呜呜……呜”

    几个女生被李超模糊不清的声音逗得笑得更大声了，纷纷掏出手机拍照合影，匆忙中李超比出一个满是油腻的剪刀手。

    相比于食客们看热闹的心态，在前台和包含微胖妹子在内几名服务员一起的胖子，心态则有些微妙。

    胖子叫程祖安，是这家自助餐厅的老板。

    程祖安干餐饮也有小十年了，这些年下来，什么能吃的人，什么能吃场面他没见过？

    搞完训练的体校生，搞完演习来店里的20岁大头兵，背着登山包风尘仆仆进城吃饭的驴友，饿惨了的北方后生，这些能个个能顶普通人三四倍饭量的饭桶，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他自己就是大胃王，早些年还拿过正规比赛的冠军。

    开自助餐厅如果还要担心被吃垮，上个菜还磨磨唧唧的，那不如早些关门好了；程祖安很清楚，价格可以调高，但没有哪个客人会喜欢这样自助餐。

    那两个孩子一个负责吃，一个负责拿菜，吃的那个倒是没什么特点，拿菜的瘦高个，程祖安能察觉到应该是个家里条件很不错的孩子。

    “能把老子吃穷的还没出生！”程老板按捺住因为抠门儿略有些心疼的自己。

    叶佑莲记不清跑了几趟了，才靠近突耳其烤肉串的摊位，阿姨就干脆递过来两大坨烤好的肉。

    “别再来了，其他客人没得吃了。”烤肉的阿姨面无表情，她不是心疼肉，那是老板的钱，真的只是因为其他客人没得吃了，而如果没有肉烤了，她只能站在这儿发呆，会有点尴尬。

    叶佑莲吐吐舌头，换了其他地方拿菜。

    “还有肥牛吗？”

    “没有？培根或者五花肉鸡腿呢？……额，只要是菜都行吧！”

    回到座位，叶佑莲看了眼表，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超稀里呼噜往嘴里狂塞东西，这比自己吃饭有趣太多了，一方面担心这哥们被撑死，更多的成分，则是想知道李超到底能吃下多少食物。

    围观的人来来去去，中途后厨不得不来了一趟：盘子不够用了。

    程祖安盯着那块热闹非凡的座位看了许久，几个服务员都不敢出声打扰他，其实吃到这个份上，如果是一般的老板，或者一般的客人，这时候他很可能已经使出：

    服务员站在桌旁聊天战术

    老板亲自敬酒战术

    送水果战术

    限制拿菜速度战术

    小本生意不容易理解一下战术

    等等技能，如果都不行，打烊的绝招也是可以用的，毕竟也已经很晚了。

    但作为一名饭桶，哦不对，是吃货，程祖安有自己的骄傲。

    那个学生虽然吃得很快，却从没有乱丢骨头的情况，帮忙拿菜有钱人家的小子也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取菜都说的请字。

    负责吃的小子不是只管吃肉，不管朋友给他拿的是什么菜，哪怕是一筐青菜，负责吃的那个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歧视素菜的意思。

    这种对食物的尊重和认真吃饭的精神深深的感染了程祖安，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是老了吧。

    摆摆手，阻止了准备去阻止李超的微胖妹子，程祖安忽然想起自己也没吃饭，这时间已经不那么忙了，昔日大胃王随意选了一些菜，无视店里小妹和伙计奇怪惊愕的眼神，在李超和叶佑莲身旁的一个双人座上坐下，就着啤酒独自大吃起来。

    李超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叶佑莲也不用频繁的往来拿菜了。

    实际上……今晚，整个自助餐厅，没有剩菜。

    打了个哈欠，听着李超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叶佑莲无聊地睡着了。

    李超吃下最后一口菜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此时店里的客人已经几乎走干净了。

    出人意料地，唯一支撑着李超厚着脸皮吃下去的隔壁邻桌胖子站了起来，对李超客气说道，“同学，我们要打烊了。”

    叶佑莲也听到了，于是把盖在脸上的数学书挪开，起身醒来。

    李超这才知道这胖子恐怕就是店里的老板，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李超有些不好意思，从口袋里掏出钱，羞赧道，“我吃得多，付双份吧。”

    程祖安摆摆手笑了，“是多少就是多少，下次想吃再来，我这里随时欢迎。”

    程祖安对于一个人是否吃饱了饭有着敏锐的直觉，临行的时候，出于饭桶之间的惺惺相惜，在李超唯一没有怎么碰触的水果区抓了几个苹果橘子，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两个孩子。

    “喏，还没吃饱吧？水果拿着路上吃吧。”程祖安点了根烟，转身回了店里。

    夜深了，自助餐厅里人走宴终，显出一股懒散的打烊味道。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李超偶尔还是会来店里吃饭，但每次都只是在亏本与不赚钱的边缘试探，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天晚上的变态饭量。

    也因此，李超和中年吃货程祖安越来越熟，而程祖安并不知道，因为这个能吃得惊人的学生，日后会给他和他的店带来些什么样的变化。

    （4700字大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