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此时的高台的一角,端坐着一位老者,看似仙风道骨,只是目光略显浑浊,气息很是绵长,长须及胸却又略有几分说不出的英气。
而在他身侧也还站着一人,一身的肥大黑袍只叫人看不出他的胖瘦,脸上带着一个古怪的鬼面具,一张口就是一阵令人不悦的嘶哑声道来“五千,一个人,不能再少了。”
老者沉吟了片刻,略有些不悦的看着那黑袍道“你们百鬼门倒是做的好买卖,随便什么人都敢要五千?”
“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哼,这些都是无亲无故的孤儿,就算不是抓他来的时候也是了,这样会省一些麻烦。当然,有时候麻烦也会找上门,比如那个小丫头,”说着他朝着场中那个身形娇柔却十分灵动的女孩扬了扬下巴,“哼,夜宗护法夜谆风的女儿,就因为调查有误,我们还不得不灭了他一宗,折了七十余人。要不是年纪太小,早就跟她娘和她那个姐姐一样,送到**窟了。当然,锁魂挟魄乃我百鬼门所长,所以她跟孤儿也没什么两样。”
说罢,黑袍人侧目看着场中尚未完结的争斗,阴森森的笑了几声,“嫌贵,那这买卖就算了吧。古长老舍不得,其实我也一样,殊不知再过一场,他们的价儿可就是一万了。道体可见,杀伐果决,若不是我们百鬼门根本不缺弟子,老夫也想收他们中的一人入门墙了。”
老者目光一定,眼底似闪过一丝的怒意,可转瞬间炯炯的目光又变得些许浑浊散乱,一枚浑圆如玉火红色的晶石托在掌心,那颗鸡蛋大小的晶石中竟隐约可见火苗的跳动,“火灵晶,可够?我全都要了。”
黑袍人长袖一挥,那火灵晶更不知何时竟被他擒在手里细细翻看起来,“不够!一枚星火灵晶,不过十万星灵晶罢了。”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老者,“人有二十九,我就算你三十人,还不够!”
老者闻言笑了一笑,“还有这般算的么?百鬼门做生意倒也霸道。”说罢,他又拿出一枚淡青色的晶石,也如鸡蛋一般大小浑圆,晶石一出竟微微扬起一阵凉风。“再加上一枚风灵晶呢?”
“哼,”黑袍人长袍一卷,又将那风灵晶擒在手中,“非是我霸道,古长老欲一人独占,就是这个价。”说完他直接将两枚晶石没于袖中,淡然道“百鬼步一二,噬心剑三四,风吞之法半篇,余下的部分刚好可抵。若古长老不满意这个价,我也可以废去他们的修为,就按寻常人算好了。”
老者闻言,无声的看了一眼场中那个盘坐的少年,微微垂目道“不必!”说着起身欲走,却又顿了顿身形,转目问道“可有中毒、符咒、困魂、锁魄?”
黑袍人偏了偏头,目色略显阴沉的道“呵,第一次与我们做生意,我也就不怪古长老的谨慎了。虽然我百鬼门风评不是太好,但生意归生意,生意上的诚信我们还是很在意的!另外我也提醒您一句,与我们做人头生意,有两个禁绝。其一,随意透露我们的行踪,灭杀。其二,若是他们日后有人找百鬼门的麻烦,一律按寻仇算,必灭!我不管你的推荐者是谁,就算你们天行宗!百鬼绝杀不死不休。”
老者神情微有不悦,迟疑了一下,沉声问道“我与那夜谆风也算有旧,他的遗孀与女儿我能否赎回?”
“也算?”黑袍人别有深意似得笑了笑,“谆风听雨夜无声,当初的听雨老人不也是夜宗门人,今日你来多半就是为了那个小丫头吧?你因何反叛我不得而知,不过这夜谆风当初与你也算不死不休。想要人,容易也不容易,有钱就行,不过价格可就不像这群弃子一般了。这事儿也不归我管,你自管去**窟赎人。念在您是新主顾的份上,我再免费送你一个信儿,人你能赎回来,但修为肯定不能!入了那**窟,她们道骨必会被废,最多能活个一二十年更会经受道消之苦,花大把的钱赎两个废人,值与不值你再思虑一番吧。”
“这就不劳曲尊者费心了!”老者说罢,甩袖而去。
曲尊者幽幽笑了几声,喃喃道“赎两个废人?母女一起么?嘿,又或者三燕齐舞?”说着他回身看了一眼斗兽台上那几个瘦小的身影,冷哼道“一群随便就能种下怀疑种子的废物,就算你们命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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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天起,你们就都是天行宗的……下人了。”
看着那阔别已久的刺眼的阳光,空气中弥漫着的自由的风的芳香,一群半大的孩子少有疑问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红润的糟老头,却怎么也都开心不起来似得。
包括李长歌在内的所有人,似都不喜欢这种才出虎口又陷狼窝的感觉,更没人喜欢当一个下人,他们更喜欢的是当一个自由人。
老者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因为他们年幼就显得客气,反而略有些粗俗似得沉声道“不满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回去。”等了一阵,见他们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也没人敢说自己不满,老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见他不知从哪变出一张一指来长的金黄色纸条,其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诡异的线条,略有些肉痛似得指挥着众人尽量靠拢在他左右,李长歌特意挑了一个较近的位置,盯着那黄色纸条看了一阵,忽的目光一垂竭力的深吸了一口气。
只见那老者将那纸条至于眉心随着他扬手一甩,指尖夹着的纸条迅速燃烧了起来,而随着纸条的燃烧,众人只觉得四周的景色骤然间发生了极为剧烈的变化,四周的景物仿佛撕裂似得变得扭曲不堪,待几息的功夫之后,四周的模样才渐渐恢复了清晰。
一群孩子根本来不及去欣赏那份错乱,与景色骤然转换后的鸟语花香,一个个仿佛喝多了一般,晕头慌脑的跌坐在地,更有甚者竟吐了出来。
李长歌也一副狼狈的模样,弯着身子蹲在地上,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只是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的瞄向四周。
密林,除了他们这方圆之地显得光秃之外,几丈之外皆是参天的大树,数量之多根本叫人看不清树外究竟是什么景色。
“一个跟着一个,不要乱,都跟好了我,在这里走错一步你就别想再出去了!记得,如果你们有谁没跟上,千万不要乱走,站在原地等着。明白了么!”待他们缓了一阵之后,老者才神色凝重的嘱咐道。
这一群孩子皆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什么异议,完全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在‘牢狱’的日子,他们至少懂得了两件事,一个是敢于反抗的人会死的很惨,另一个是提出疑问的人,一样会死的很惨。
就这样老者跟一群孩子,一字长蛇一般鱼贯的走进了这孤寂又略显幽暗的密林。老者走的很缓,步幅也不大,仿佛每走一步都在特别为他们考虑一样。可不知怎的,初一进入这林子,李长歌就有一种汗毛乍立的感觉,这种不舒服来得毫无缘由,像是人在面对洪水猛兽时自然而然的惊悚的感觉一样。
但他们能站在这里至少在承受力方面早就超过了寻常人,气氛虽然有些压抑,却没有一个人表现的很慌乱或是乱跑,每一个人都将手搭在前面的人的肩上。
除了冰凉李长歌都感觉不到,他身前的人又或是搭在他肩上的手上有任何的颤栗的感觉。
他甚至还能听到身后那个臭不要脸的居然在他耳边阴森森的笑着,那笑声就像是公鸭干着嗓子死命的扑腾一般,沙哑的刺耳。
李长歌惊愕的回过头,身后那个牛犊子似得健壮的男孩脸上也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还来不及细想,他就突然察觉到搭在前面人肩膀上的手骤然传来一阵阻力。
站在他面前的是赵清白,平时很是机灵的一个人,此刻却魔怔了似得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李长歌不由的推了推他,更是愕然的发现,前面的队伍已经不见了踪迹。
“我、我好像听到我娘在唤我。”赵清白扭过脸,悲伤惊喜还有难以置信的神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
李长歌想也不想的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顿时令身后的队伍变得有些骚动。
“没事!别动!”这古怪的林子处处透着诡异,他甚至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老头不能像赶羊似得跟在他们后面,指挥他们如何行进,而非要长蛇似得鱼贯而行。
他也来不及想太多,只记得老者最后的告诫是站在原地不要乱跑,他肯定是没有心情乱跑,但后面的一阵躁动,也不得不让他大喝一声,稳住别人的心。
赵清白有些自责的捂着脸,他的反应似乎也不慢,第一时间就明白了这是自己出的差错。李长歌看了他一眼,鬼使神差似得开口问了一句“其实你才是亡灵。”
后者的反应并没有如他料想一般,脸上虽有羞愧,却忽的抬起头略带几分委屈似得看他一眼,没有作声。
出了那个鬼地方,现在再来想这些其实没有任何的意义,谁是与谁不是已经无关紧要了。他之所以问,是因为余下三个人里,也只有赵清白显得活跃的过分罢了。看来自己的推断是错的,可也无关痛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