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川没有吱声，心里寻思：你到底犯了什么过错，怎的也被抓了？要是答应帮你，我可就犯了律条重罪，言之盗贼犹有不及，按照反逆比附起来，我的脑袋掉了不算，只怕还要连累明绍师父。前一阵爹爹杀了人刚刚逃走，如果我再惹事，会让师父如何想我们父子，这帮与不帮，委实有着天大的干系。
转念又想：不过看上去这少年也不像坏人，自己这是第一次出门，也是第一次被人求助，到底该不该帮一下呢，当年在黄河边不正是爹爹救了自己，否则自己早就没命了。可是爹爹当时救自己，是清楚自己可怜且完全无害的，而这少年眼下没法证明他无害啊，总不能因为公差的恶声恶气就推断他是无罪的啊。圣人倒是说看清一个人要“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叟哉？人焉叟哉？”可这观察人需要时间的啊，紧急之下，自己如何能看得清楚。
沉默中，毛川让过少年先上跳板登岸，从背影看，只见他的身体都裹在宽大棉袍内，束发分披，顿时心生同情，一下做了决定：这么小的年纪能有什么样的大罪，且想个法子暗中帮了他再说。
毛川瞅着时机，走过那少年身边时，低语了一声：“借机行事。”
一行人从河滩走上堤岸来，两名嘴唇冻得乌紫的公差叫住毛川：“这位小哥，劳驾，身上带了取火的家什吗，可否借用一下？”这大冬天掉水里，受了寒凉，弄不好会大病一场的，两位急着要生火暖暖身子，烤干衣服，但身上所带的取火用品都受潮了，只能向毛川借用了。
毛川既生了救人的心，本准备着搭讪他们，见他们主动问话，就站住了，答道：“回两位爷，我还真的随身带了，你们当差这么辛苦，这点忙，我应该帮的。”说完从包袱里取出火镰火石火纸来抓在手中。
找了个低凹避风的地方，让众人蹲下后，两名公差分了下工，甲负责看守，乙回去渡口边上砍些树枝过来。等砍柴的那名差人走了，毛川指指那少年，淡淡地对着留下的甲公差说：“官爷，您看这位小哥身上的襦衣是否大得有点不合身啊。”
甲公差一听：真是，干嘛不先换件干衣服穿穿。其实，刚刚他就想这么干了，只是还没有等着开口和同伴合计，当下便顺势说道：“真是，人急一时，说不得要借用一下了。”
脱换衣服必须要给松绑。甲公差想着这孩子还没成年，若说松绑换衣服，这些人当中就数他最合适，最安全的了，于是走上前来解少年手上的绳索。
少年一开始听到毛川话中的暗示，心中还恨：“妈的巴子，你怎么不脱自己的衣服给狗奴才穿！”但旋即又明白过来，心中窃喜：“呵，这位确是在帮我，机会就在眼前了。”于是默不作声，一副听之任之，随你作甚的样子。
公差解开少年手上的绳索，命少年脱掉其外面棉袍抱在手里，然后自己开始脱衣服。
就在他解开里里外外的短褐亵衣扣绊，踮起一只脚，弯腰将裤子褪下一只不褪一只、站立不稳的时候，那少年猛抬腿朝着官差的屁股就是一脚，骂了一句：“狗奴才！”只把这公差踢得仰翻在地，然后自己将棉袍搭在肩上，发足狂奔，一溜烟地向前方逃去。
公差被一脚踢得不轻，痛得呲牙咧嘴，但此时顾不上喊疼，这丢了人犯，他自己可是要吃官司的，最少也要被杖责，眼下赶快追逃犯要紧，可等自己穿好衣服，人犯不知跑哪去了，再说自己还有面前的其他人犯要看住，这些人要跟着跑光了，这事情可就更大了。砍柴的那位伙计虽然身材高大，其实也就是个戆货，自己这边都跌倒在地了，他那边一点没觉得，还在远处对着树枝吭哧吭哧还在砍着，看样子完全沉浸在砍树的快乐之中了。
转眼间，少年已经跑出快半里路了。不能眼看着人犯越逃越远，公差一边穿裤子，一边大声呼喊着乙公差赶快回头。一边看着站在一边，双手抄在袖笼里，看着远方，无动于衷的毛川说：“快，快，劳驾你快去帮我把他追回来。”
“哦，哦，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毛川象恍然回过神来，一边放开声音向那少年高喊：“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一边奔跑着，向前方追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