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元殿中,今日气氛可算大大的不同往日,本是庄严肃穆的大殿,因着沾染上了折凤大典的喜气儿,人人脸上洋溢着笑意。
贵人们来了一波儿又一波儿,门口通传的太监已然喊哑了嗓子,殿里宫人们里里外外的忙碌着为刚入殿的贵人们引座,为已经入座的贵客们添茶。主事的内侍总管孙公公不时用宽袖抹去鼻的汗珠子,饶是他对筹备宫宴早已经驾轻就熟,此刻心中仍是有一些紧张,这份紧张被一双常年笑意盈盈的眼掩着,面上自然是看不出的,但那双眼扫过殿内每一细处,便将殿中的一切都纳入心中了。
孙公公心中明白,此等大事可是万不能出一丁点儿错的,不然他这内侍总管轻则被摘了帽子,重的那就得是掉脑袋的。
只见此时孙公公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赶紧招手引来个小公公吩咐他去做,那小公公领命之后自然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而去。看到整个大殿中,宫人们忙而不乱,一切皆是井然有序,孙公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回首望望台阶之上,帝后尚未驾到,后宫妃嫔们已是来的差不多了,赶紧吩咐下去又将台阶上添置了些果品。这才放下心来。
“虞美人到!”殿外通传太监嗓音沙哑,但仍是不敢怠慢,吼的全殿都听的清楚。
“虞姐姐,快来这儿坐着!”坐在台阶最右侧的欣美人冲着正要上台阶的虞贵人挥了挥手,见虞美人看见,向着她这边走来,赶紧向旁边又挪了一个坐席,将自己之前那个稍微靠着中间一点的位置让给了虞美人。虞美人坐下,看着桌上一小片果核残迹笑言道,“欣妹妹倒是好兴致。”
欣美人被虞贵人给笑话了,倒也不觉着不好意思,只笑嘻嘻的挥手让宫人把那处收拾干净。宫中数她俩品阶相近,又住的不远,因着时常走动,关系倒是比其他嫔妃更近了一些。“虞姐姐,宫中许久都不曾见过这样的热闹了,太子选妃这般大事,自然是要好好瞧上一瞧的。”
虞美人倒是没什么兴趣似的,目光在大殿中淡扫一圈,“我是没妹妹这般心境,十一、十二两位公主今晨身子都觉着不爽利,摸着额上烫的很,若不是这大典后宫嫔妃都得观礼,我才不会来呢。”
“可有请过太医?”欣美人问道,十一和十二那两个小丫头她是真心喜欢的,她自己并无子嗣,再加之那两个丫头胖乎乎,白嫩嫩的着实可爱,见她又亲热,她便当作自己孩儿般疼着。
“看过了。”虞美人有些烦闷的皱起眉头,“说是着了风寒,只是这夏日里却着了邪风,怕是要好的慢些了。”
“好生调养便好,她们两个身子骨向来结实,该不会有事的,等这大典结束我做些个桂花甜枣糕去看看,保准儿她们俩儿……”欣美人话未说完,便听殿外传来,“何淑妃到!”
大殿之外,一位美艳女子拖着一身翠金描花衣裙款款入殿,步履摇曳,发簪上一处垂金镶珠流苏随着她迈出的每一步叮咚脆响,款款生姿。
随着何淑妃的入殿,大殿立时安静了几分。无数惊艳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后宫妃嫔这些朝官们是难得见到的,此刻心中自然不敢觊觎,不过如此美人能借机过过眼瘾也是好的。只是这台阶之上后妃们表情要复杂多了,艳羡的、妒忌的、不屑的、讥讽的纷纷投了过去,那女子却仿佛是见惯了这些似的,面带笑意,目不斜视走上殿前,径直上了台阶坐到宫人们为她准备的桌案后方。
何淑妃坐席挨着贤妃,贤妃见她过来,微笑地点了点头,何淑妃也向着贤妃微微一笑,算是回礼。待何淑妃款款落座,身后一直跟着的宫婢赶紧为她摆上冰壶,远远望着,欣美人心中很是羡慕,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却也不觉得多些凉爽,那冰壶并不是每个后宫嫔妃都可享有的,比如她和虞美人便是品阶不够的。
大殿里今日为了折凤大典已经做了布设,几处冰塔晶莹剔透,旁边各立着宫人用扇子不住的扇着,生怕热着了即将到来的九五至尊和到场的贵客们,哪里还有半分暑热,只是这何淑妃偏又摆上了一个冰壶惹眼,惹得阶上一干女子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不知是那里来的狐狸成了精,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的摆个什么排场。”虞美人素来看不惯何淑妃的张扬,每每见了都要酸上一句的。偏这宫中就数这何淑妃最最受宠,皇上十日之中便有七八日要歇在她的房中,引得后宫怨言无数,不过最多也就说上几句,想想只能怨自己的脸蛋儿和肚皮都没人家争气罢了。
“我要是有那般容貌,再得一个皇子,就算做只狐狸也甘愿了。”欣贵人没有出息的跟上一句,眼睛还瞅着何淑妃头上那柄流苏发簪,下面坠着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红珊瑚呢,如此稀罕的东西听说是昨个才由福州刺史进贡入宫的,没想到今日就戴在了何淑妃的头上,果然圣上对待何淑妃就是不同,除了皇后娘娘,她还没见过谁戴过那么贵气好看的发簪呢。
“你就不怕做个妖精早晚被人收了?”虞美人恨恨说道,暗自啐了一口,“不就是生了个皇子吗,到底出自南夷蛮邦,只晓得些魅人的本事,却不知何为收敛。这宫中皇子可多的是,等她年老色衰之时,看她还能这般风光!”虞美人今日本就心情不大好,看着何淑妃那般做派,只觉心头火气更胜,喝了口茶也不觉得好些,狠狠剜上一眼旁边立着的宫人,“这是什么茶,都冷透了还端上来!”
宫人见了赶忙替她换上新的,却忙乱间将茶泼在了虞美人的裙摆上,看到虞美人眼中怒火,吓得做错事的宫人面如死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连声求饶。
虞美人正欲借故发作,但听殿外一声通传,“皇上、皇后驾到!”
殿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众人忙从坐榻上起身,皆是跪倒在地,叩首跪拜。
皇帝在朝臣身前阔步而过,皇后紧随其后,二人皆穿着金色仪服,皇后更是盛妆而来,足见帝后对今日大典的看重。
帝后相携步上台阶,皇帝落座,淡笑看向匍匐一地的朝臣,言道,“众爱卿平身。”又看向旁边的孙公公,“可是都到齐了?”
孙公公恭敬答道,“启禀圣上,除了怡德宫那位,其他皆是到齐了的。”皇帝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怎么不见国师大人?”皇帝望向阶下朝臣,赵漷位于左首,陆垣坐于右首,其他人皆以二人为首,文武将分列两侧坐席,乌泱泱的众干人等将偌大的大殿坐了个满,就连年近八旬称病许久不能上朝的光禄寺大夫于大人都颤颤巍巍的被人扶着坐在那儿,却唯独不见国师李蕴。
“圣上您可是忘了,国师大人尚有三日方才出关呢。”孙公公赶紧低声提醒了一句,“不过国师闭关之前曾有言,今日乃大吉之日,太子殿下定能觅得良眷,就连其他的殿下们也或是有意外之喜的。”
“如此甚好。”皇帝点了点头,瞥了眼左下方,太子已然端坐于案前,玉冠束发,一身绣青仪服更显风姿,眼中含笑,和煦如风。皇帝见了不禁点了点头,心下十分满意,再转头看向其他几位皇子,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驻守在外未能回宫,其他京内的皇子也都是到齐了,个个正襟危坐。慕宸、慕沛席位相邻,慕宸依然如浩然明月,一身清朗,慕沛今日亦是比平日里正经了不少,就连只有六岁的八皇子都端坐的似模似样。
目光流转之际,皇帝只觉着眼中金光一闪,瞥见带着赤金面具的五皇子慕渊正坐在最远处的皇族席位上。
本是一个偏僻的位置,却因着他坐在了那儿,引着众多好奇目光在那游离不散。慕渊身姿英武,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只是周身散着的肃穆之气与殿中庆殿的喜气有些格格不入,加之那赤金面具狰狞可怖,整个人都平添一分狂野邪狞,看着让人心生畏惧。
整个大殿都是人满为患,只有他周围坐的稀稀拉拉,倒是难得清静。此刻慕渊似乎对殿中的一切都不在意似的,微垂着眼,墨色深眸望着手中摆弄着的一个硕大的狼牙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收回目光,向着身旁孙公公淡淡说道,“既然都来了,那就开始吧。”
孙公公得令,拔高声调说道,“宣选女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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