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公公讲解完规则,拔高音调喊着,“宣首位选女登场!”
一位身着月白罗裙的少女盈盈走上殿来,对着帝后俯身行礼,“启禀圣上、皇后娘娘,臣女此番欲献上一曲琴音。”声音清脆婉转,语调清扬。
皇帝点了点头,大殿之上,宫人们已然将琴摆好,少女坐在琴旁,只手扫过琴弦,叮咚脆响如高山流水。众人心中皆叹,好琴!少女微微一顿,端起双臂,曼妙琴音便由指尖缓缓流淌而出。
大殿空寂,琴音回转悠长,指尖轻颤,似乎将人的心神皆从驱壳中抽离,随着婉转音符腾空而去。
或疾或缓,皆是曲中心思,时而如激流奔腾,时而清溪婉转,一曲下来,听的大殿之内如痴如醉。
慕沛素擅音律,闻此天籁琴音一时兴起,抽出腰间玉箫以声相和,立时曲调更富层次,琴音、箫音共鸣一处,如凤凰比翼,似痴藤绕树,一曲终了,众人只觉心神早已随音飞出大殿,久久无法回复。
静寂之下,慕沛率先喊出一声好字,殿内顿时掌声涌动,少女放下手臂,因着方才专注抚琴,额上已然渗出汗珠,缓缓起身,对着帝后方向拜下身去。
“好曲!”皇后微笑称赞,“容本宫猜猜你的身份,你可是齐国公府董碧瑶?”
皓白手腕微抬,取下面上白纱,露出清丽容颜,“启禀皇后娘娘,臣女正是。”
“不错。”皇后笑容亲切,点了点头,“早就听闻齐国公之女碧瑶四岁抚琴,六岁已是名动盛京,听得琴音飞鸟忘返,蜂蝶流连,今日得见,果真不凡。”
“谢皇后娘娘夸赞。还要感谢六皇子殿下箫音相伴,臣女才不至琴音孤寂。”
少女举手投足皆是大家之女风范,只是清秀面容鲜有笑意,看着清清冷冷,倒是随意自在。拜谢之后,便退下殿去。
“人说这董碧瑶虽生的美丽多才,却为人清冷,一看果真如此。”慕沛边将玉箫别回腰间,边摇头啧啧评说着,“此等做个知音便好,谁若是娶了这么一位回家,只怕日日要相敬如冰喽。”
“是吗?”慕宸微微一笑,“听说母妃可是很喜欢她的,若是你再这般浪荡下去,只怕母妃是很乐意有人管着你的。”
“呸呸呸……”慕沛瞪了慕宸一眼,“坏的不灵好的灵,三哥你怎可这样咒我……”
二人谈笑之间,第二位选女已然登场。那女子手捧一盏棋盘,缓步行至大殿之上,跪下身来,温软声音说道,“启禀圣上、皇后娘娘,臣女今日要比的便是棋艺。”
“棋逢对手尚可切磋,你可是要在这殿上选个对手?”孙公公有些迟疑看向跪着的女子。
“臣女听闻襄王殿下棋艺精湛,这大殿之上鲜少有人匹及。臣女斗胆,可否向襄王殿下讨教一番?”
孙公公回身看向皇帝,似在征询皇帝的许可。
皇帝看向慕宸,“宸儿,既然人家姑娘家向你讨教棋艺,你便不要推脱了吧。”
“是,父皇,儿臣遵命。”
慕宸坐在祺桌前,目光看向对面少女,只见轻纱之上她一汪秋波正投注在他身上,被他这么一看,羞赧之色便浮在眼中。慕宸淡笑而语,“姑娘可要先选子?”
“小女子愿执白子。”温软之音如杨柳细波,若换作他人,便早已被她这般声音晃了心神,只是慕宸却只是淡然取回黑子,等着她先行落子。
见他这般君子,那女子也不多加谦让,指尖轻压,一枚白子已然落于棋盘之上,接下来,你来我往,棋盘之上黑白交错,直待一炷香的时间,局势渐渐明朗,慕宸已然占了上风,再见那女子额上已然渗出轻汗,目光也不如方才那般自在。
棋盘之上兵戎相见,棋局之外则是分外无聊。尤其这些个坐着的武将,倒是想不明白这下棋到底有何意思,只觉得百无聊赖,甚至有人已经打起了瞌睡。
终于,慕宸手持一子,乾坤已定,这一子下去胜负自然分晓,目光望向对面女子,却见她此刻正盈盈望着他,目露哀求之色,慕宸思虑片刻,手中之子便定定落了下去……
“哎……”站在一旁的孙公公见了不禁扼腕而叹,“殿下,这本是必胜之局,如今却因着您这一子,合了……”
慕宸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向着对面女子轻施一礼,“姑娘棋艺精湛,慕宸佩服。”
那女子向着慕宸施了一礼,娇柔言道,“襄王殿下乃真君子,小女子甘拜下风。”
“能与宸儿棋逢对手亦是不错。”皇帝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慕宸,见慕宸笑容清朗,也不再多说什么。
孙公公命人将棋盘撤下,“请这位姑娘报上名来。”
“臣女乃尚书令之女,马婉宁。”马婉宁叩拜帝后回话道。此时,自行摘下面纱,露出娇羞面庞。
“亦是清秀佳人。”皇后微笑点头。
马婉宁回身之际一双柔目又盈盈再此望向慕宸,只是慕宸淡笑一下,引得她双颊绯红,垂首快步而去。
“三哥,我怎么觉着这姑娘是冲着你来的呢……”待慕宸回归座位,慕沛嬉笑言道。
“莫要乱说,损了人家姑娘清誉便不好了。”慕宸正经答道。
“三哥,你年纪轻轻竟如一个老头子一般……无趣!”慕沛自觉没什么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接下来,一众女子不是琵琶便是二胡,虽是技艺不俗,但终究也没什么新意。得了帝后赞赏之后都是自觉退了下去。
一番下来,众人看着皆有了些审美疲劳,一位官员私下悉数了之前选女,言道,“看来最后剩下这二位便是赵相家中妖娆和将军府千金了。”
“这两位该是有些看头了。”身旁的一位老者笑言,“今日这折凤大典,最有机会取得那折凤令的可不就是这两位嘛。”
“不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大家纷纷望向赵相与陆垣,惊讶发现二人正相视微笑,遥遥对着,手持酒盏你来我往,如多年挚友一般,场面着实诡异。
接下来该是赵雪茹了。众人纷纷看向大殿中央,只见一个紫衣女子,飘然而至。
“臣女今日为圣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献上一只蝶舞。”
宫中乐师早已经准备妥当,赵雪茹看向乐师微微一点头,清音适时响起。
赵雪茹轻扬双臂,宽大衣袖徐徐展开,轻纱随着她的手臂动作飞扬而起,正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旋转、昂首,一头乌黑秀发随着她的旋转亦是飘散开来,灵动美丽。
殿中看客深深沉溺于她翩然舞姿,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赵雪茹用力挥展衣袖,竟有无数彩蝶自她袖口中竞相飞出,殿内立时花香四溢,叹为观止,美不胜收,。
“好!”皇帝率先鼓起掌来,整个大殿方从震惊中醒转过来,一时间掌声雷动,人人交口称赞,赵相面上终于露出真切笑容,想来此局便是赢定了。
赵雪茹稳住心神,步上殿前深深一礼,“相府赵雪茹拜见圣上、皇后娘娘!”摘下面上轻纱,露出皎月面容,
“真如仙人落凡,盛京第一美人,果真不同……”皇后笑容满面,轻飘一眼太子方向,太子亦是微笑望着赵雪茹,不掩欣赏之色。
“今日这折凤大典确是让老夫开了眼界,先有佳品画作可赏,后又有这蝶舞可观,京中闺秀才艺非凡,老夫算是见识了……回去定要好好教导顽劣小女,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福州刺史发自内心叹了一句,前一日刚好赴盛京纳贡,偏偏赶上了这二十多年一遇的大典盛事,本还因着耽搁了行程心中不满,此刻只觉得能观此大典实则此生幸运之至。
赵雪茹叩拜之后,转身徐徐退下,一双水目不自觉飘向襄王方向,襄王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完全没有留意她投注去的目光,赵雪茹失望不已,只得黯然退下。
如此,只余最终一名选女罢了。
孙公公接续两局下来也着实有些疲累了,只是因着最后一位选女乃是将军府千金,仍是得打着精神操持下去。
“宣选女陆溥兮觐见。”只余最后一位,前面的选女身份皆已揭晓,最后这位孙公公便直接喊出了名讳。
未见陆溥兮,只见着一队太监费力搬抬着一簇高大编钟先行入殿,颤颤巍巍将钟摆在大殿后方,似乎怕响声震到殿上帝后。
这编钟并不似寻常,足有两人高,殿中之人见了皆是窃窃私语,难道是要站着梯子敲钟不成?
之后,殿外又是传来搬抬之声,只见八个太监抬着一面大鼓缓缓进入大殿之内,缓缓平放在编钟之前。
大家定睛一看,发现鼓上竟赫然立着一个红衣女子。可不就是方才在首局拔得头筹的陆溥兮么。她依旧一袭红纱遮面,红裙轻扬,径直在那面巨鼓之上对着帝后叩拜行礼,“启禀圣上、皇后娘娘,臣女陆溥兮愿献上一曲钟鼓齐鸣以博圣颜。”
皇后方才欣赏过了赵雪茹的蝶舞,赞叹于那般曼妙场景,心绪有些难以平静,见陆溥兮又引出如此阵仗,不免又多生出些期待来。点了点头,“那便开始吧。”
“是!”溥兮站起身,挺直身躯,宛若雪中青松,挺拔,清俊。她用力甩出双臂,两束红绸自袖中飞冲而出,红绸顶端各系一枚精巧木槌,径直撞向两钟,骤然之响,声动大殿,回音绵长。似惊鸿,似长啸,随着溥兮操控红绸飞舞,或疾或徐,或轻或重,一曲乐音含排山倒海之势直撞听者胸臆。这且不算,溥兮脚下系铃,双足和着乐音有节奏的击打鼓面,清脆铃音与崆峒鼓响粘稠为一处,和着编钟乐音,已然将一幅战场之中千军万马拼杀画面展现在每一位听者的脑海之中。
殿外忽地雷声大作,片刻便大雨倾盆,殿内竟无人在意,只是那雨声雷声加入乐音之中,似乎将那乐音一同推向了高潮,狂风暴雨之中,万军呐喊,声动齐天。
溥兮脚下鼓声愈来愈急,钟响亦愈来愈强,似战鼓雷动,得胜号角即将吹响,万军攒臂高呼,一切都在一瞬间嘎然而止,钟鸣清音复又奏起,似小桥流水,似吴侬软语,一切皆归于恬淡之中,似乎寓意战后平和生活才是心中向往,亦是战士奋勇杀敌之心中所愿。
殿内鸦雀无声,就连皇帝与皇后都好似沉溺与方才的涛涛气势之中目光怔然,久久不语。
溥兮压住微微轻喘,轻轻挥动红绸,欲将收音,只是此时,忽然脚踝似乎被什么击中一般,剧痛如电掣袭来,身形立时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向鼓下堪堪跌了下去……
众人皆来不及反应,一道玄黑身影快如闪电,转眼之间,溥兮跌入一副伟岸胸怀,狰狞面具之后,深沉眸光冷然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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