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今日您便穿着殿下送您的极地雪狐裘吧,狐裘轻暖,雪白颜色亦可衬出小姐娇媚雅致,最为适合。若是再配上一身艳红猎装,小姐定然是猎场之中最美的姑娘。”银儿喜滋滋的提着衣裳在溥兮身上比量着。
“红色?”看着银儿兴奋模样,溥兮无语地摇了摇头,“是不是最美倒不打紧。银儿,此番是去狩猎的,寒天雪地里若是一身艳红,只怕猎物几里之外便将你家小姐瞧得清清楚楚了。”
银儿杏目一瞪,似不屑,“谁说小姐是穿给那些兔子狐狸傻狍子看的,狩猎那都是男子当做之事,小姐嘛……”银儿笑出了一副贼模样儿,“自然是穿给咱家澄王殿下看的喽。”
溥兮看着银儿目光晶亮,充满期待之色,着实不忍心浇她一盆冷水,只是看银儿桌上已然摆上的钗环配饰,怕是照着宫中盛宴规格布置的,若是狩猎之时非要她都戴在身上,便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你家澄王殿下?我倒是不知自家养了那么多年的丫头倒是跑到别家去了。”溥兮打趣说道,双眼斜睨着,直见到银儿脸颊红成了熟透的虾子,溥兮才算放过了她。“每年秋猎,皇子们都是要比试的,赢的自然圣上有赏,若是输了,虽无惩处一说,面子上总是挂不住的。你家澄王殿下此刻风头正劲,定然不想落于人后,该是无暇看你家小姐穿的是什么。”
银儿嘻嘻笑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才不是,殿下对小姐的关怀那是细致入微,不仅方才刚差人送来了一双貂皮护手,还捎话儿过来,一会儿要亲自来咱们将军府接人呢。”
溥兮一顿,他要来?
自那日早朝下朝之后,慕渊便径直回了澄王府,连日来与爹爹几乎日日忙碌于军中整肃军务,倒是再也不曾见过。只是整个盛京却已经为他炸开了锅。
听哥哥们提起,那日他在朝堂上一举摘下面具,当场被惊为天人,人人皆说那般容貌的男子该是世间无双了。之前朝堂、军中乃至街井,人人皆道澄王一个做过质子的皇子,定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将军府这门亲事,如今悄然转了风向,说这将军府姑娘运气了得,竟稀里糊涂白捡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天峪第一俊公子,加上皇子的贵重身份,再加之除去妖邪的英武正气,这陆家姑娘定然是睡在被窝儿里都能笑醒喽。
她有些好奇,他究竟是何模样呢?正想着,忽然房门被急促的拍着,随即传来碧萱高亢难抑的声音,“来了来了!姑爷来了!已经在将军府门口儿等着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完全不似平日里那般沉稳之态。
待银儿打开房门,碧萱笑眯了一双眼睛探进头来,“姑爷特别交代,让小姐莫要着急,收拾停当了才好,莫要着了凉。”说罢,便着急忙慌的向着府门方向跑去了。
“小姐您瞧,殿下多在意您啊。”银儿碎碎念着。
溥兮此刻已经穿戴完毕,终是寻了那件素白猎装穿在了身上。在银儿不情不愿的表情中出了房门。
抬头看了看冬日湛蓝的天空,阳光金灿灿的铺满一身,昨夜一场透雪,满眼尽是银白素裹,呼吸之间亦格外清爽,心情也随之欢愉起来。
溥兮唇边淡然一笑,今日,当是个好日子。
将军府门口,竟是被围了个水榭不通。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皆被引了过来不说,周边日日忙着做生意的摊贩亦是不急着吆喝了,全都你推我我推你挤在将军府门口,连年轻的姑娘们也都顾不上平日里的矜持,羞红着脸亦挤在人群之中,手里攥着帕子激动不已,翘首看着,时不时彼此之间窃窃私语,嬉笑浅闹。
将军府内,盛况亦是空前,府里的丫头们将将军府大门亦是堵了个严实,所有人的目光皆痴然于一人身上。
慕渊端坐于骏马之上,俊美无双的面容亦如往日般清冷,剑眉之下,一双凤目眸光深邃,定定望着将军府大门,周遭的一切皆入不了他的眼。
忽地,慕渊眉峰一动,万年无波的眼中竟忽然有了一丝悸动,健硕身姿自马上飞身而下,迎了上去。
“兮儿。”慕渊轻唤一声,清冷的眸光蕴出少见的笑意,伸手轻轻将她面颊旁被风吹散的一缕细发抚过,又俯下身来,将她身上的狐裘仔细裹好。专注,温柔,竟好好似与方才那个冰冷刺骨之人完全转换了身份似的。看的一旁蚩寮傻了眼。
面前的男子,当真是俊朗无双,发漆如墨,剑眉凌然,深邃双眼凤首尾狭如朗月寒光,或是日日带着面具,皮肤净白竟不输女子,她从未见过此般男子,容貌更胜女子十分,却周身无不透着英武之气。饶是她已听多了众人口中的种种,此刻心中也抑不住暗叹一声,方知那些话用来形容他皆是有些寡淡无味了。
只是……摘下面具的他为何让她竟觉得几分似曾相识?
溥兮心头诧异不已,明明今日,他们才算第一次见罢了。
柔唇微启,“殿下……”
语音未落,慕渊已径直将溥兮抱起,在众人惊诧、艳羡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身侧与他身上玄黑无二的宽大马车,身旁仆从早已经将车帘撩起,慕渊将溥兮轻轻放下安置妥帖,方才回身上马,毫不迟疑,挥鞭催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城门方向而去。
一路上,溥兮安静坐着,冬青与银儿并未与她同车,一路行来确是安静。
马车之中,他已细心为她备好了一切。马车当中定着一几精致的方形小案,上面放置着新鲜的果品,旁边摆着她最爱的金丝桂花糕,甚至旁边还有京中女子素来喜看的几本书册,一壶清茶不时升腾出缕缕若有若无的水雾,不用尝便知那茶定然是热度刚好,浓淡相宜的。溥兮将裹在绒锻中的小巧手炉捧在掌心,整个人暖意融融的。
心,似乎都被烘热了……
随着马车行进,车帘微微晃动,有时会被风轻轻撩出一条细缝,从那缝中望了出去,他挺拔身姿便近在咫尺,清冷眸光不经意飘向车内,瞬间便擒住了她的,将她视线牢牢攥住,胶着一处不肯放松。
四目交接,似有千言万语,却皆融于一片静谧当中,直至猎场之外,谁都不曾开口言过半语。
“殿下,前面便是猎场,只怕陆姑娘也需下车了,猎场之中山路崎岖,马车是进不去的。”
溥兮撩开车帘,眼见前方金色大旗迎风招展,黑色龙形图腾正是天峪皇族的标志。那便是皇家猎场了。从前,她只是听说过,却从未来过。
溥兮微扯衣裙正要下车,下一刻,人已然坠入慕渊怀中,再看自己已然与他共乘一骑。
溥兮本就会骑马,而且骑术在女子之中已算不错。如此二人共乘,必然不如一人自在。双手手扶住他持缰手臂,示意他停下,正欲跳下马去寻自己的坐骑白霜,却被他坚定拦住,慕渊唇边含笑,别有深意地说道,“兮儿就不想知道那日问题的答案吗?”
溥兮一怔,动作窒住,她真的想知道。他的答案关系着她的选择,这个选择或许会改变她的一生轨迹,亦关系着将军府之前途。
她只得安稳坐好,可他却不急着说话。只将他的大裘拢好,不让一丝凉气侵至她的身侧。
此刻正是众多皇宗臣子们携妻眷入场的集中之时,偏慕渊驭马又走的奇慢,本是一匹强驹如今被他扼着犹如蜗牛一般。
身旁策马经过之人,无论男女瞥见她正窝在澄王怀中二人共乘一骑,无不回首张望,或表情古怪,或神色暧昧,痴然的,酸涩的,鄙夷的各色目光她这一路倒是收了个遍,直看的向来寡淡坦荡的心都跟着别扭起来。
直至眼见着一个不是谁家的几岁小毛丫头亦是自己独骑一匹小马嘲笑般的望着她,之后溜溜达达将他俩抛在了后头,溥兮终于隐忍不住,“殿下,溥兮可以自己骑马的。”微微侧头看着他神刻般的侧颜,神色淡定,倒像是此行便是游山玩水一般,似乎颇为乐在其中。
溥兮不再理他,挣扎着径直便要跳下马去,慕渊却将她搂得更紧,直觉得整个脊背都紧紧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强壮肌肉的线条似乎都清晰的感受的到,溥兮只觉一股热流瞬间冲上头顶,脸终于不争气地红了。
慕渊垂目,见她绯颊入霞,眼中笑意更甚,只觉得她气鼓鼓地模样分外有趣,“听闻兮儿参悟佛理十载,却好似并未曾修得佛家平心静气之道呢。”
“那是因为佛家亦未曾有过殿下这般霸道无赖之人。”溥兮别过脸去,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见溥兮赌气不去理他,慕渊俯下身来,双唇靠近溥兮耳缘,一股轻暖气息若有若无扫过溥兮面颊,直惹得溥兮脸颊如同要烧起来似得红意更甚。“原来兮儿生气的模样竟这般好看呢。”
如他般清冷肃穆之人竟然也说的出如此轻佻之言?难道面具摘了连人都一并换了?
溥兮看向他,此刻他深邃眼眸中竟如坠星子,眼底晶亮非常。
溥兮正要开口,却被截住。
见他眸光投向前方一处,只淡淡一句,“已经到了。”
溥兮此刻方才跟着他的视线向前看去,前方便是冬猎营帐所在,主帐之外,满朝文武家眷皆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不知不觉已被他抱下马来,溥兮总算解除禁制,刚要回头去寻冬青她们,却忽然被他按在怀中,借由高大骏马遮挡住众人视线,宽大黑裘披风被风扬起,似一双健硕翅膀将他们圈住,下一刻,慕渊的唇,轻轻印在溥兮的额上,随之而来的是轻柔却又认真的语调,“你要的答案,狩猎结束之后我定会给你。”
黑袍挥撤,再看他已潇洒转身,牵马入皇子席列。
冬青自身后赶来,手中牵着正是白霜。
溥兮恍然大悟,这一路,难道她竟是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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