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宗秋猎本是宗庙盛典,亦是皇家十分看重的与臣子们共乐的机会。
相传每年秋猎本是为了强壮皇宗男儿体魄,督促衍生将帅之才的摇篮,如今几代下来,倒成了品评皇子臣下武艺的机会。
众人一同狩猎,除了皇子们或要争上个高低以博圣颜,其他人皆属自娱自乐,打到猎物自是运气,打不到也能在狩猎结束之后分得一口现熬制的新鲜肉汤,皆大欢喜,如此倒是多了几分众乐乐的欢愉。
今年的狩猎虽是由秋猎延后成了冬猎,但礼数不可废,祭祀、陈词,授礼,一番下来,皆冻得人手足发麻,直至最后,且勿言后宫娇滴滴的妃嫔经受不住,就连皇帝自个儿似乎都耐不住这无趣的冗长枝节,赶紧敦促着收场。
典仪一过,众人呼啦一下皆瞬间散了去。
男人们摩拳擦掌急着去碰运气,女子们便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去旁边准备的暖帐中边磕牙边等着自家男人回来,甚至赌着哪位皇子技压群雄。
年轻的女儿家更是穿的花枝招展,因着这皇宗狩猎亦是男子向自己心仪之人表白的时机,猎到豺狼虎豹自是不够风雅,纤弱的姑娘们哪里能见得那般凶猛野兽,但若是能捧上一只长耳绒尾的兔儿,收到的姑娘定然芳心大悦,亦是闺阁蜜友们竞相艳羡的对象。
不一会儿,帐前空地已经人烟稀少,溥兮缓步走着,身后跟着的唯有冬青。今日娘亲身体不适,爹爹心疼她寒日出行,便让娘亲留在了府中。方才爹爹已经带着三个哥哥与大队人马一同进山去了。
慕渊此刻亦是不见了踪影,想来该是与其他皇子一同寻猎去了。
溥兮并不觉得闷,被银儿唠叨了一早上,又被那位澄王殿下裹挟了一路,反倒打心眼儿里欢喜着这份得来不易的清静。
此时与溥兮一般欢喜的还有六皇子慕沛。年年秋猎都让人腻烦了,今年该作了冬猎,倒是让他开心不已,此刻正跟在襄王慕宸身后絮絮叨叨,“三哥,雪后可是冬日里打猎最好的时机。此刻那些在洞里憋久了的猛兽都会出来觅食,说不定咱能猎上头豹子,或者打上一头几百斤的山猪呢。到时候煮上一锅鲜亮亮的肉汤,汤中再配上腌成了的旧干笋,腾腾的来上一口,简直是人间绝味了……”说罢,情不自禁猛地咽下一口口水,仿佛那汤已然端在了眼前。
“打山猪?哪里有你说的那般容易。”襄王慕宸摇了摇头,淡笑言道,“你可知山猪便是这山上最为凶险之物,就连猛虎见了都要让它几分,先不说那物活得年岁长……”正说着,慕宸语调忽滞,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双眼牢牢看向一处,竟忘了自己话只说了半段。
“三哥?”慕沛见着他这般模样有些奇怪,轻轻唤了一声。他却仍是无动于衷。
慕宸静静望着不远处暖帐前一抹莹白清雅的身影之上,一身皓白狐裘,衬托着她清灵之气犹如山中仙灵一般美好,与周边雪色溶于一处,人如水墨,素美雅致。这般清灵,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一夜,她立于月下,周边舞满了亮晶晶的火虫儿,如一枚顽皮落凡的小妖,对他施下了蛊心之法。
慕沛此刻亦是看到了那个女子,心下一沉,每次他三哥见到这个女子都会黯然神伤,他自是心疼自家兄弟,却也毫无办法。
慕沛心中只得暗暗薄叹,本以为三哥是他们几个中最为坦荡洒脱的,如今方知,洒脱之人若是当真动了情愫,反倒更是放不下。
慕宸举步刚要向那方走去,慕沛赶紧撤住他的手臂,不让他靠近一步。
“三哥,咱们还是快走吧,若是慢了被他人拔得头筹,倒是不值。”
“沛儿,不若你先……”
“三哥,若是再不走,赶不上头波猎物,父皇那张射琼宝弓可就要变成别人的了。”说罢,慕沛故意不去看慕宸面色,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走。
慕宸无奈被拖着,却又忍不住回首去看,直至那抹身影径直没入了暖帐,方才回过头来,胸口中本已平复不少的郁结再次发酵,方才那番明朗之色已是寻不回了。
心口之伤若是见一次便被扯裂一次,却不知他可是要疼上多久呢?
营地之中暖帐便有十几顶,中间金色最大的那个是皇帝和皇后的主帐,主帐两旁绘着皇室印记的便是给宫中妃嫔和皇宗家中女眷们设的。这再偏僻一些的,均是给大臣妻眷准备的。
溥兮刚一入帐,便有一处清亮嗓音夹着欢喜传来,“溥兮姐姐!”
循声望去,竟是多日不见的袁芳芳,此刻正对着她盈盈笑着,灿烂无比,看着便让人觉得心喜。
溥兮亦是笑着回应,这个小丫头她当真喜欢,亦是让她印象深刻。
片刻袁芳芳已几步至溥兮面前,她今日一身鹅黄紧身狩猎戎装,乌黑长发束在脑后,健康的苹果脸被帐内热气薰的已然微微泛红,眸光清澈透亮,看着竟比平日更多了一分英姿。
“溥兮姐姐,我们去那边坐,我带姐姐去见见我娘亲!”袁芳芳亲热挽住溥兮手臂,牵着她向帐内一侧走去。
溥兮被她挽着,竟也不觉得别扭,如此便让她牵了去,倒是冬青一脸诧异。小姐向来不喜欢与人过分亲昵,看来这小丫头当真是个讨人喜欢的体质。
袁芳芳将溥兮引至一名慈爱妇人面前,那夫人看去年纪比陆夫人还要大上不少,想起之前传言,袁大人与袁夫人老来得女,甚是宠爱,看来确是不假。
袁夫人正与旁边大柱国府夫人说着话,话题自然围绕着儿女之事,正寻思着拐弯抹角探探其长子刘景文,亦是年少有为的户部侍郎近况,看看有无可能结上门亲家。却发现一直被自己圈在身后的袁芳芳倒是不见了。
再看,袁芳芳竟挽着个天仙般的女子向此方走来。定睛瞅瞅,赶紧从椅上立起身来,欠身施礼,“臣妇见过澄王妃。”
“袁夫人无需多礼,溥兮与澄王殿下尚未举行婚仪,称号都是私下中别人叫着玩儿的,若是如此郑重,倒是折煞溥兮了。”
“陆姑娘已经是二品之位,于情于理都是担得起的。”袁夫人微笑说道。“倒是我家这个丫头没大没小的,乱了规矩。”
“我倒觉得陆姑娘所言极是。未行婚仪,又怎担得起王妃之称呢。况且也不是没有先例,有些人若是福薄,到手的凤令都能摔碎了,就算是赐了婚的,也未必最终成的了。”大柱国夫人不阴不阳之言径直而出,看着溥兮的一双眼中盈满记恨,丝毫不掩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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