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小楼还在熊熊燃烧,映着华菱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看着阮遇这副气急败坏又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样子,她觉得也许事情跟她想象有些不一样,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已经被阮遇死死掐住了脖子。
阮遇个子高挑,身材瘦削,皮肤白得有些病态,这或许是常年跟毒打交道的人的通病,但他的力气却并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弱质。手上下的力道极大,华菱痛苦地拧着眉头,却毫无还手之力,阮遇锐利阴鸷的目光刺向她,咬牙切齿道:“我真是低估你了,呵呵,我倒忘了,你是唐颐和凤红伊的女儿,自然是不一般的!不过,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阮遇陡然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华菱已经窒息到开始泛眼白了。
“阮公子,有话好好说,要是我们公子回来看到的是菱儿姑娘的尸体,必然会伤心的……”素素见状不好,急忙上前去劝,却碍于害怕阮遇此刻凶残的样子,不敢上前来拉住他,说话的声音也是微微发颤。
阮遇“哼”地一声,怒极反笑,“她死,拂笑才能活!况且他现下不知被引去了哪里,能不能回来还未可知,倒不如我先杀了这个祸患!”
素素不忍地看了几近断气的华菱一眼,再次出声劝道:“阮公子不要冲动,事情如何还未可知,您先放了灵儿姑娘吧!”
阮遇眉头皱的越发的紧,华菱的挣扎已经渐渐无力,他终究还是松开了手,看着摊在地上的华菱,语气极沉,道:“唐华菱,我真后悔当日没有杀你!这一次,若拂笑回来便好,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阮遇抖袍转身便飞出院墙之外。
华菱脖子上掐出的红痕触目惊心,刚刚的窒息使得她此刻有晕眩脱力,她抬头艰难地对素素笑了一下,哑着嗓子道:“谢谢。”
素素脸上满是冷漠,“我不过是为了我们公子,菱儿姑娘谢我什么?”
“……”华菱低下头,心里更加疑惑,难道真的是皇上和君元若所为?那他们这样做,置自己于何地?或者说,自己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了吗?
身后的大火依旧在烧着,映红了子夜的半边天空,华菱突然觉得悲凉,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还是应该听东方策的,何必为了自己那一份倔强固执走到这一步呢……她真的想害云拂笑吗?或者说,她若害了云拂笑,心里会安宁吗?
素素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冷然道:“菱儿姑娘,你进这座宅子之前,阮公子便已经吩咐我好好看着你,但是公子实在喜欢你,我不想像防着刺客和细作一样防着你。有些话实在不该我一个丫鬟说,但见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也忍不住想要提醒你几句。”
华菱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素素。
“我家公子向来心性单纯,但是阮公子知道的,我家公子未必不知道,否则也枉称明阁阁主了,可他仍然愿意接纳你,甚至从七皇子府将你救出来,对你毫无防范,真心以对,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动容吗?今日之事,不要说阮公子怒极要杀你,就连我也……惟愿公子平安归来,否则,想必阮公子不会放过你,你好自为之吧!”
素素离开,华菱心里既疼又委屈,回头看着身后滔天的大火,突然气笑了,失笑道:“我还从来不知道自己演技这么好,联合别人来害他,却还差点自己也葬身火海,我跟谁说理去!他真心对我,我何尝不知道,我又何尝下得了手杀他?这火到底是他妈谁放的!让老娘给他背黑锅!”
刚骂完,华菱突然问道一股奇异的淡香,本以为是小楼里有什么香料烧着了,却忽然觉得不对,这是……神仙醉!
下一秒,她依然陷入昏迷,人事不知。
大火烧了一整夜,索性小楼四周没有靠的很近的树木,当晚也没有起风,宅子唯独烧了一座楼而已。张伯和素素都回了明阁,华菱却消失了。
春风得意楼,一间房内。
阮遇坐在椅子上,浑身散发出一股极其危险凛冽的气势,沉声道:“可有阁主的消息了?”
“回司使,还没有发现阁主的踪迹。不过经过暗访,东郊外的一个茶寮老板说,半夜出来小解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往苍山方向去了,不过当时天黑,茶寮老板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说的身高体型倒是跟阁主差不多,会不会……”一个黑衣人声音沙哑地答道。
“派人去苍山,立刻,不要放过任何一丝线索!”阮遇狭长的凤眼危险地眯起。
“司使,属下有事禀报。”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进来。”
素素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进了门,颔首道:“唐华菱不见了,一直暗中跟着她的人被迷晕,现在还不曾醒来。”
“什么迷药?竟能将我的人迷晕?”
“似乎是,神仙醉!”
“神仙醉?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回来……”阮遇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七皇子府,正院。
轩窗大开着,元若安安静静坐在书房里,手执一本书,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东方策凝眉进了书房,天气炎热,他额角出了些汗,红衣白发俊美如斯,却不似平日的冷漠疏离。
“君元若!你做了什么!”东方策质问,“难道为了杀云拂笑,你竟不顾菱儿的死活了吗?”
元若头也没抬,放下手中的书卷,突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他问:“你怎知是我做的?若我说,昨晚的事我根本不知情,我也是今晨才得到的消息,你信吗?”
东方策一愣,转而怒气更甚,向来平静淡漠的他,此刻却有些歇斯底里,“你是你还有谁!还有谁会那么想杀云拂笑!元若,你难道就不想想,菱儿的处境吗?云拂笑若死了,阮遇第一个就会杀了她!”
闻言,元若只是细细地看了一眼东方策脸上的表情,忽然又是一笑,语气极淡极轻,“你既不信我,就不要来问我。若是我做的,你阻止不了我,若不是我做的……时间会说明一切,我也无需解释。”
“元若,当真不是你?”
元若重新拿起书,翻开到之前的一页,口气淡淡道:“昨晚,并不是一个好契机,我不会冒那个险。”
东方策似乎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华菱,他便转身出了门。
东方策刚走,便有一个极快的影子一闪从书房的窗子进来,身形快得让人根本无法辨清。那人一身黑衣,宽大的帽子盖住了脸,根本看不到容貌长相,声音低而哑,道:“主人,唐华菱并不在明阁。”
“什么?”元若皱眉。
“似乎是被人劫走了,乌影在那附近找到了些东西。”
名唤乌影的黑衣人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布袋交给元若,元若将布袋中的东西倒出来,是一根小小的蜡烛,已经燃了一半。蜡烛看起来只是平常的蜡烛,元若却在蜡烛的顶端发现了三个字:神仙醉。
“神仙醉?”元若陡然一惊,心里却似乎松了口气,对乌影道:“继续查探。”
“是,主人。”乌影答应了一声,转眼便消失在窗口。
华菱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她心里一惊,难不成又跟上次阮遇囚禁她一样,把她放在暗无天日,孤独绝望的黑牢里吗?不对,身下是柔软的铺盖,身上还有熏了香的锦被,虽然天黑了点,但似乎并不是牢笼。
口渴得紧,华菱只觉得嗓子眼都快干的冒了烟,浑身都很痛,胸前的伤口痛,脖子上於痕也同,昏昏涨涨的脑袋更痛!她艰难地坐起来,手向床外探着,似乎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有水的声音,应该是不小心碰摔了茶杯吧!
似乎是听到了房里的动静,房门被人推开,“嚓——”地一声点着了一盏小油灯,一个面白唇红长得极可爱的小男孩走近华菱的窗边。
小男孩看见华菱的容貌,绽颜一笑,华菱忍不住惊叹,小小年纪,竟生的这么美,虽是个男孩子,却比一般的小女孩更加漂亮,不知道长大以后会是个多大的祸患!反正自己目前遇到的这些男子,各个生的一副好皮囊,却没一个能称得上好人!
“姐姐,你还好吗?”小男孩声音晴朗,还是童腔。
“你是谁?我怎么在这儿?”华菱哑着嗓子问。
小男孩将油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又转身去桌边重新给华菱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我叫多多,白天在城外官道上捡了你,见你昏迷不醒,就把你带回来了。”
华菱虽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看他的神情天真可爱,又不像是说谎,又问:“多多,那你知不知道是谁把我扔在路上的?”
“不知道,我发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
“那,这是哪?你家?你家在京城内还是京城外?”她想确定自己的位置。
“这里是我卖身的地方,叫得月楼,京城里有名的青楼。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林妈妈说,要是你的名字叫春花、二妞之类的,就得改名字,要不然不能挂牌的!”
多多神情认真,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可爱,可说出来的话却吓了华菱一大跳。
“什么什么什么!我才不要做青楼的姑娘呢!我要走,马上走!”
华菱急忙要下床,却被多多按住,多多人小,力气也不大,但也不知他按住了华菱什么地方,偏偏身子就是软的发不出力,她以为是自己中了迷药的后遗症,便也没有挣扎,任由多多给她盖好薄被。
“姐姐,你不要急,林妈妈人可好了,你若现在一时不能接受,那便先安心养着身体,晚一些挂票也没事的。”
多多胖乎乎的小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华菱露在薄被外面的手,便转身要出门,就在转过身的一瞬间,他忍不住偷偷一笑,笑得眼睛眯起来,像极了恶作剧得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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