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华菱突然叫住了多多。
多多一怔,心里有点不妙,回过头,小脸笑容可掬,道:“姐姐,还有什么事?”
“你……你是不是有一只小白雀?”华菱脑子里突然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可是真的问出口,又觉得有些好笑,若真是她的弟弟子归,为什么不马上相认呢?
多多笑眯眯地举着手里的小油灯,神情天真无邪,回答:“什么小白雀?得月楼里只养了一只鹦鹉叫小绿,还会说话呢!姐姐要是喜欢小鸟,明天我跟林妈妈把小绿讨来给你解闷好不好?林妈妈说了,姑娘们的要求要尽量满足,尤其是漂亮的姑娘!”
闻言,华菱泄气,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多多,道:“我说了我不会做青楼的姑娘的,叫你林妈妈不要想多了。算了,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多多慧黠一笑,出了门,门还没带上,又把头伸进去,笑得极憨,道:“姐姐,夜深了,厨房没有吃的了,桌上有点心,你要是饿了就吃点,明天早上多多来给你送早饭。”说完,便带上门走了。
房间里一灯如豆,烛光影影绰绰,照着床上华菱有些白的脸色。肚子确实很饿,她爬下床,来到桌边,桌上摆着一小叠绿豆糕,她向来不爱吃绿豆糕的,于是只拈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沙绵甜腻的口感此时却觉得还不错,于是又吃了一小块。
忽然,伸向点心碟子的手顿住,她忍不住苦笑,华菱啊华菱,你看看你,穿来的时候虽然不受宠没人理睬,却好歹住在长乐侯府,不管背后如何遭人嘲讽,至少当面人家还能客气地称一声“唐二小姐”。去了皇宫,好歹也是咸宁宫的客人,十公主的好友,不说有多少人恭敬待她,至少没人敢明面上欺负她。再后来是七皇子府唯一的女客,阖府上下都小心恭敬地招待。就连在云拂笑的宅子里,素素也是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成了青楼里的替补姑娘,待价而沽,时刻等着挂牌营业了!
到底还是做人失败,到底还是败给了这群古代人,她怎么越混越差劲呢?
想起云拂笑,华菱再次叹气,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君元若若是真想杀他,必定会做出万全准备,虽说自己好不知情,但是既然是同一个阵营里的,说到底还是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就算阮遇将责任推在自己头上,她也是百口莫辩的!
“若笑笑真的因此而丧命,我一定不会原谅你!”华菱恨恨地道,转而她脑海里飞快划过一件事,心里一沉,差点叫出声来,赶紧抬手掩住了嘴,“若君元若抓住了笑笑,会不会……下一个就要来抓我了呢?”
想起先前多多说的,自己是被人弃在路边被发现的,那么是不是说明,君元若也派了人来抓自己,但是途中出了某些变故,自己被人救下来了,若不然现在已经跟云拂笑躺在一起,君元若正磨刀霍霍,打算取她和拂笑的心头血做“绝笑散”解药的血引了呢!
若是这么一想,倒是可以说通君元若此次行动不告知自己的目的了,恐怕是怕她知道了计划以后,为了活命,不愿配合反而会坏事吧!
这么一想,华菱心惊不已,心口痛得一抽,他真的会如此狠心吗?
“唐华菱啊唐华菱,你还要天真吗?你还要抱着那些可笑的期望糊里糊涂下去吗?到最后,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东方早就劝你不要跟君元若、云拂笑有任何瓜葛,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华菱恨恨地用拳头捶着桌子,动静虽不大,却还是擦破了手指的皮,但是这样的痛比起心里的悔恨和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一步错,步步错,当日伤愈之后,要是跟东方策走了该多好,何必咽不下那口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她既不是三碗照样能过岗的武松,也不是老母亲被大虫吃掉的李逵,何必偏偏要赶着去泥足深陷呢?东方策要带她院里是非,皇上和君元若的能力再大,手再长,就算她颠沛流离也比现在脑袋提在手上的好啊!
迷迷糊糊,华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多多端着早饭进了门,又让人为她准备了热水沐浴。
看着多多小小的人,指挥着两个小厮抬热水进进出出,华菱不禁觉得可惜,这么聪明的小孩,偏偏生在青楼里,要不然正是读书识字的好时候啊!不过,看起来,这小男孩跟青楼鸨母林妈妈关系匪浅,搞不好是私生子什么的,谁见过一个卖身青楼的小男孩能这么颐指气使地指挥人啊!
华菱去净室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出来,胸口的伤口已经结痂,华菱没有备用的药膏涂抹,只好这么任它自己愈合吧!出了净室,本以为应该离开的多多,此时却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前,等着她一起出来吃早饭。
“你……怎么没走?”华菱讶然。
多多歪着脑袋,有些可怜地道:“姐姐,我忙了一早上了,到现在还没吃早饭,能不能在你这里吃一点,反正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
华菱愕然,刚刚还觉得这多多是青楼鸨母的私生子呢,但听他这话倒不像了,非法使用童工也就算了,居然还压榨这么点大的劳动力!华菱叹气摇头,可怜啊……
多多见她摇头,立马大眼睛里就蕴了泪,可怜巴巴地从凳子上下来,道:“既然姐姐不愿意多多在这里吃早饭,多多便走了……”说着,小身子一扭就要出门,别提多像可怜的小白菜了。
华菱急忙拉住他,引着他回到桌子边,“姐姐没有不愿意你在这里吃早饭,只是觉得你还这么小,却要做那么多事,心疼你罢了!你要是愿意在姐姐这里吃饭,便天天来吃,顿顿来吃好了,反正也不是吃我的,吃的还是那个林妈妈的,既然这样,那咱们一起吃穷她!”
多多掩口一乐,重新爬上凳子做好,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酸豆角尝了尝,小嘴吧唧吧唧嚼了两下,对华菱一笑,又给华菱夹了一根酸豆角,道:“姐姐,你吃这个看看,娘吃早饭最喜欢酸豆角配白粥了,你喜欢不喜欢?”
华菱一愣,“娘?你娘?”
多多一惊,赶忙把头埋进碗里,片刻后,抬起小脸,双目蕴泪,小嘴撅着,可怜巴巴地道:“嗯,自从我被卖到了得月楼,就再也没见过我娘了,我想我娘!”说着,多多就挤下两滴晶莹剔透的金豆子。
华菱见他掉眼泪,慌了,放下筷子就要去给他擦眼泪,哄道:“多多乖,别哭,你这么懂事,你娘知道了一定很开心的,等你长大了,你就能见到你娘了,相信姐姐好不好,别哭了。”
多多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华菱,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道:“姐姐,你只会这么哄小孩吗?”
“啊?我……我没哄你,我说真的,姐姐从来不说谎话的,尤其不骗小孩。”华菱忙道。
多多自己抬手擦擦脸,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喝了一口粥,再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华菱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小样儿,我就不拆穿你了”的意思。
华菱又是一愣,想再去仔细琢磨琢磨多多刚刚那个表情的意思,却见多多已经安安静静地吃早饭,不说话了。额,好吧,刚刚难不成自己眼花了?这么点大的小屁孩就已经会摆出“似笑非笑、似嘲非嘲”这么高难度高情商的表情了?
“多多,你今年多大了?”华菱忍不住问道。
“六岁十一个月。”多多头也不抬地答道。
“你家是哪的?还记得吗?”
“京城的,不过后来迁去别的地方了,很远很远。”多多依然不抬头。
“那你为什么被卖到得月楼啊?”华菱问的小心翼翼。
闻言,多多瞬间就酝酿好情绪,抬起泪盈盈的小脸,可怜得让人揪心,小嘴撅着,一抽一抽,随时都可能嚎啕痛苦的样子。
华菱一见他这样就慌了,哪还敢问啊,忙道:“别哭别哭,姐姐不问了,多多好好吃饭吧!”
多多的小脸顿时雨过天晴,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情绪转换,快得让人啧啧称奇,他笑着道:“姐姐也吃。”便又低头吃饭。
华菱见他这前后的反应,简直不敢相信,这孩子到底是没心没肺还是演技超群啊,这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简直比专业演员还专业啊……这真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吗?现在小孩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吃完早饭,多多仍然赖着不走,说要华菱陪他下棋,下棋这种事,华菱是真不会,象棋分不清车炮,围棋认不得黑白,唯一会的也就是五子棋了……
“那个,多多啊,姐姐教你一个好玩的吧,叫五子棋,你会吗?”华菱循循善诱,死也不能承认自己不会玩围棋啊!
“五子棋?可以试试,姐姐教我吧!”多多欣然同意。
简单说了五子棋的规则之后,两人便开始下五子棋,第一局华菱胜出,此后便是胜负情况完全是一边倒。多多赢了五局之后,终于不打算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姐姐你下棋根本不动脑筋,一点也不好玩!”多多抱怨。
华菱冷汗涔涔,谁说我不动脑筋,明明是我脑筋不够用啊魂淡!
多多收了棋子,便去给华菱倒了一杯茶,刚打算递到华菱手上,房门外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
闻声,多多端着茶杯的小手一滞,将茶放在华菱手上后,便朝她憨憨一笑,道:“姐姐,多多在你这里玩了好久了,偷懒林妈妈会怪罪我的,我就先去干活了,午饭就不来你这里吃了哦,姐姐一个人好好吃饭哦,不要太想多多了。”
华菱也煞有介事,点头道:“你人还小,适当偷偷懒也好,要不然累坏了,以后个子长不高怎么办,去吧,小心点。”
多多便笑着出了门。
他刚一出去,华菱立刻从罗汉床上下来,轻轻把房门打开,走廊楼梯和楼下大厅里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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