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谢婂晋断然扬手掀了桌上的棋盘,趁着众人惊诧棋飞散时,一招长虹贯日直取妃面门,这鬼影憧憧的深宫,一触即发,不得不留心。
果然是个练家,妃身姿灵巧的避开了这一招。倒是惊得皇后和二王妃一愣,妃竟然会武功?!
谢婂晋护在皇后和二王妃身前,瞧着妃神色古怪的模样,妃生于深闺,养于深闺,也并未听闻赵家有武将弟,这身武艺从何习来?婂晋心思转了几番,朗声开口:“母后,儿臣听闻南疆有种密术,能易容,咱眼前这人,决计不是大嫂。”
妃击掌赞叹一笑:“王妃好见识,南疆密术都知晓,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儿,倒真是不能留。”
语罢,从袖口抽出一柄软剑,疾刺过来,剑光舞得密不透风,事出突然,婂晋没料到她竟敢带兵器入宫,这是要造反么?
“来人啊,妃造反!!”皇后大声呼喊,此刻情势危急,也顾不得一国之母的风范了。
“母后,晚了,这宫里的人早就被殿下换了个干净,再说,不是您做主把弟妹招来的么?如今怎么不忍心了?”不知何时,掌灯的宫娥内侍退了个一干二净,偌大的连昌宫竟无一人能使唤得动,四扇大门皆是敞开,夜风涌进大殿里,四周的帷幔呼呼作响,今夜风起云涌。
“这是逼宫!!!这还是本宫的后宫,何时由得你这般调遣本宫身边的人?”皇后惊惧至,这后宫尚且如此,可不知前头的大殿又起了多大的腥风血雨。
“您要留二弟一生荣华,做个闲散王爷,哪来这么便宜!”非斜眼冷笑。
“你只说留她做人质,怎好动手,你。。你。。你快快罢手!”皇后扶着二王妃,恨声说道,直在一旁跺脚。
“哼!”妃一脸讥笑,嘲讽天家贵胄的野心杀戮和口蜜腹剑。
谢婂晋望了皇后一眼,那副怯弱心虚的神色令她心中愤恨不齿,她还记得责之曾对她说过他自小养在皇后跟前,幼年时皇后十分爱护他,他心里很是敬重这位母后,生母景贤妃离世早,多亏皇后庇佑,与二皇一同教养,兄友弟恭。谢婂晋当时异常羡慕,她虽有兄长打点前后,却还是少了些什么,嫁入天家这几年,聂皇后确是很好,她不知真正的母女时如何相处的,但心眼里很是欢喜。
责之亲近濡慕至此的人,却来算计他的性命?
婂晋一身珠玉华服,毕竟不如轻装在身时灵便,一个蹲身失了分寸,叫妃的软剑削散了满头珠钗,地砖上珠玉飞溅,滚落在地,顿时披头散发,惊得皇后和二王妃连连哀叫。婂晋倒无大碍,只恨着大殿忒空旷,环顾四周,愣是没有趁手的兵刃,落了下风。
妃虚晃一招,趁着婂晋侧身避开时,飞身至皇后身旁,一柄寒剑横在皇后颈边。二王妃吓得跌坐在地上,两眼发直,簌簌发抖,口里直说“别杀我,别杀我.”
婂晋上前一步,皇后颈边立即现了一条血痕。
“怎敢弑母,你用皇后挟持本宫,也要看看本宫受不受胁迫。”婂晋站定在妃五步之外。
妃挑眉一笑:“今日之事,无青史在旁,日后又如何流传出去?皇后好歹养育爷这么多年,你当真忍心?”
“这倒无关忍心,我年幼丧母,也不晓得所谓的孝悌,若为了别个的安危而陷自己于险境,无论如何是不划算的,只是这皇宫都布置好了,我逃得出去?”婂晋冷言冷语。
“爽利人!你一人便可牵制皇和谢青杳手上的十万兵马,不得马虎。”妃想了想,此刻大殿里二王妃的哀求声格外明显,妃踢了踢二王妃,吓得二王妃一阵尖叫。
“你,去,绑了王妃。”
“呜呜呜,我.不敢。”二皇妃整个人缩成一团,模样倒比之婂晋和聂皇后还要可怜几分。
“二嫂,你过来,少受些罪,横竖责之和我哥哥会来救我。”婂晋劝道。她顶瞧不得人扮成那副可怜相。
二王妃拿布条的手一直在抖,呜咽不成调,她自幼养在深闺,何时见过这般阵仗,颤颤巍巍,手抖如筛糠,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才缚好了婂晋。妃见状,一掌推开皇后,剑尖杵在谢婂晋喉咙口,拿剑的手很稳,剑身不见丝毫晃动,光华流转,是柄好剑。
妃把剑锋往前一送,蹭了一抹血痕出来,却见婂晋并未往后仰避开锋芒,好奇:“你竟真不惧?”
谢婂晋狷狂轻慢侧头一笑:“仗着你不敢杀我罢了。”
那一夜,北风呼啸,她被推搡着上了东照门,他们在她手上缚好麻绳,反手吊在东照门前,凄冷砭骨寒风,照着她抽过来。
千御林军手持箭弩,弓如满月,屏气凝神,目视远方。
寂寂人定初。
她艰难的抬起头望着暗红色的天际,从墨色中逐渐分明出来,她的衣衫被露水打湿了,发髻被削散,蓬头垢面,每每秋风刮过,她便如同一件晾在竹竿上的衣裙,浮萍无垠,凄苦得很。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得血肉模糊,隐约能瞧见白骨森森。
这是一场隆重而漫长的酷刑。
她从未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至这般境地,皇权相争的途上,料想不能平了事,但她一直想着她站在他身边,助他拼搏厮杀,却不料在战场时名头颇响的苍鹰,竟成了负累。
她从高处看着李承应拿剑挟持,只身穿过千御林军的箭阵来救她时,倒没有惊讶,她全无心听责之与党的交锋,一门心思望着他身后,隔了一刻,他身后都无人声援。
他系着皂色的披风,一柄辟寒剑横在颈侧,冷着脸看她被人缓缓从半空放下来,一身肃杀之气。
这是她的英雄。
在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等待中,谁敢说她真的没有一丝担忧和害怕呢?
可他到底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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