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木已经不想形容自己有多倒霉了,她被绑架了,而且对方还是挑的青天白日游湖泛舟的时候。
而且绑她的居然是张翼德!那家酒肆的主人,一介商贾?她表示完全一团浆糊。
怎么办应该不至于撕票吧,要撕早就撕了。她冷静下来安慰自己。其实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难不成是刘璇得得罪了他,记得他一路上一直惦念什么“你的小情郎”什么的。
无奈坐在光线偏暗的小屋里她被反手绑了个严实,无法动弹。李子木突然想起卢植爹爹隔三岔五出门谈生意这事,地方官愣生生让他熬成了商贾,由此可知涿郡的治安能有多和谐了。
怪不得张翼德这个商人就成绑匪了,各不司其职啊。
没办法,在没有任何动静之前她只能胡思乱想了。李子木边想边仔细打量了下四周。
她没看到公孙瓒,但是身边似乎躺着一个和她一样的少女,只是身上没有被绑的痕迹。
“喂喂,美人儿!”她勉强拿还能活动的腿将她翻了过来,幸好腿没被绑,不然真的是举步维艰。
但当那少女有了感知嗯哼一声翻过来时,李子木活活吓了一跳。
天哪怎会是她!李子木警觉向后退了一步。
“公主……你还好吗?”地上的女子艰难的爬起来,睁开眼的第一句竟然是关心她:“大人马上就会赶来……”女子气息极其微弱,这分明就是当初在太尉府卢植爹爹手下的阿香,那个差点害她悲剧的!
公主?她喊她公主。卢植爹爹说过她的身份很隐秘,就算是府内的人也要三缄其口。
“阿香。”面前少女此刻的神识已经十分薄弱,似乎是无意间才喊出来的。李子木拍了拍阿香的脸试图让她清醒:“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是谁?”她有预感,阿香一定知道些什么。
低头时,透过昏暗的灯光,她蓦然注意到她身上的穿着,是一袭玄色纹着缠绵不绝古老图腾的夜行衣。李子木大脑仿佛空白一片。
看着她一脸的陌生,阿香笑得极其苦涩。
“公主……这个你可还记得。”面前,阿香纤纤玉手从耳后摘下一颗布满裂痕指甲般大小的夜明珠。之前没认出这是颗夜明珠,但此刻房内昏暗,再覆上她手的温度一时间屋子四周开始亮了几分。
“公主,你曾说过这样的珠子,世间只有十三颗。”阿香的笑很悲伤,直抵她几乎窒息的心脏:“其他十二颗被我埋在了先帝的棺椁之下,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李子木气息开始有些不稳,她一直觉得阿香很熟悉很熟悉,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根本不是阿香!
“十三,是你,竟然是你!”
可她为什么要来,为什么。前尘旧事一下子如泉水般滚滚而来。她们其实早就相识。
长安的未央宫里,十三个自小受过特殊训练的顶尖高手,多年前是父皇亲自交予她的,十三颗夜明珠寓意着守护明珠之意。其实哪里来的什么明珠,他们都已然是她的亲人。
月夜孤寂之时身居高位人情淡漠之道,他们十三个与她互相扶持。
五年前,那场浩大却又无声无息的宫变,一夜间让这十三人尽数下落不明。
如今再次见面,却只剩她。
时光辗转,逆流成河,再次回忆起这些时她竟只有波涛汹涌般的疼痛。
忽然指尖传来隐隐的湿濡,仿佛有什么黏黏的液体流了下来,她的手不停在她背后摸着终于摸到了一把冰冷的铁器。猛然低头她才发现阿香的背后竟不知何时中了一支断箭,箭入三分刚才因着她穿着玄衣竟没发现。而现在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脚下。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中箭!”刚才以为她只是同样和她中了迷药,没想到她竟然受了重伤,那么……李子木抬眸,果然屋檐上方有一个缺口,面前的阿香竟然不是被绑来的!
她是潜进来的!
“没用了,公主。”十三笑得释然:“这附近的人都已经……昏睡,大人明日就来……公主记得换下我的……衣服。”过度的失血已经让她濒临昏睡,但她仍旧不紧不慢的说着。
“不!我要带你出去!”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大人是谁,但面前这个和她年龄相仿的人就是十三,她的十三!
一别五年,当初的十三人竟只剩下她!
“我只剩你了……你怎么可以死。”李子木哽咽,原来她一直藏在太尉府,可她竟没有察觉到,她多么愚蠢!她扣住十三虚弱的手想扶起她:“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反正她也已经不是什么公主,她的命是他们十三个人用命换来的!李子木屏住眼眶里即将掉落的泪水。
可面前的女子狠狠甩开了她的禁锢,她咬牙又反手狠狠甩了李子木一巴掌。
“李子木!你不要自己的命,你可忘记了皇上临终嘱咐你的大事了,你死不足惜可以这么多年沉溺世间逍遥快活,但你怎能忘记阿横!”
李子木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她怎么又能忘记,那日逼宫夺位之时的状况,那日外戚干权对汉室的羞辱,她离开时虽然才只要六岁,但已经把那一张张树倒猢狲散的叔叔伯伯们的嘴脸看了个一清二楚。
“公主,我这次真的会死,等大人来了就晚了……你就枉费我白白……一条性命,听十三的话,换好衣服等我死后一把火烧了这……”十三将手中那颗裂纹遍布的明珠放到子木手中:“小皇子就在涿郡,千万要光复我汉室……十三知道天倾军就在你手……”话至此,子木已分不清面前是阿香还是十三。
她死了,李子木痛苦的摇了摇头。面前十三的那只手仍旧执着点着她的心口,这样僵硬冰冷的姿势,停了仿佛一个世纪。就如烫在根系边的一朵红莲。
她提起了阿衡,是啊,还有阿衡。李子木垂眸。阿衡是父亲与母亲所生的唯一一位皇子,也是汉室这一脉的唯一,出生时他就病痛缠身后来被送去道观养病才逃过一劫。
后宫前朝势力盘错,被胎死腹中或生下夭折的男婴不计其数,所以他哪里只是逃过了一劫而已。
如今她与他都流落在外就是上天最好的眷顾。她不是不想这位弟弟。让他远离她或许能活的更好吧。
走出屋子,果然看到了一排排被迷倒的看守,她身后煞然燃起是熊熊的火光,她摸起手中那颗仍旧在裂纹间暗淡闪烁的明珠,脚下艰难的前行。
说不出这种麻木的情感,她原以为这些年就当他们还活的很好,她骗自己他们十三个消失以后必然会有新的生活,她以为这种想法就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
可十三出现了,她还帮她记起了那些不堪那些痛苦。
都死了呵,,老天竟一个都不要他们留下。那就也当她刘脩再这场火里死了吧。
李子木静静朝远处走去,天倾军,未央宫,太子,公主什么的虚名就当它梦一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