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蓟县的大街才发现这里热闹非凡，满街都是身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其中也不乏有大汉的商贾布衣之类。
有些种族是子木说得出的，可有些只是在典籍里看过一知半解，但好在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她露出贝齿，街上有许多不太认识的人朝她打招呼，还有几个甚至用生涩的乌桓或鲜卑语跟她悄声说着什么。总之一反中原城镇的压抑与羞涩，极为好玩。
看来她们正巧赶上了不知哪个族群的什么活动。
“你脸上涂的什么东西？”刘璇得半路扣住了李子木的手，阻止她继续随着滚滚朝城中而去的人流自娱自乐：“还有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我们去客栈换套正常的行头。”
此时的李子木为了掩饰自己女子的身份在脸上按之前走南闯北时见过的方子小小易容了一下，顿时变成了一个帅气的小哥。
好不容易休整的外形哪里能被刘璇得说破坏就破坏。
“不行不行！这里住的多数都不是我们汉人，万一锦荣哥哥查来了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找到。”李子木说完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锦荣哥哥？”刘璇得目光熠熠，停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说的锦荣哥哥是当今刘华长公主的驸马大将军伏锦荣。”
他语调里的并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这世上能带那么多军人又叫被人称作将军名叫锦荣的只有伏家的少子伏锦荣。
李子木突然觉得无从解释。
“这么说他在涿郡全城私下寻找的那个人就是你。”刘璇得看着李子木，他语气霎时变得怪异：“所以你是他的……”
人流开始变得稀疏，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朝城中心走去，他们说要举办什么一年一度的什么大会。李子木也开始有些紧张。
“我……我哪里能跟这么富贵的皇亲国戚攀上关系，只是我以前爹爹曾与他是旧识，他如今见我们家败落估计存了些怜悯罢了。”李子木反手抓起刘璇得的手试图快进这个话题，要是他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还愿意和她安然生活下去：“哎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这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反正现在害你和我一起逃命了，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玩一玩。”
李子木再次打量自己和刘璇得的衣着，这身行头是她刚才弄来的乌桓的平民男子服饰，幸好有了它，要知道这里大部分住的都是乌桓人，州县的府衙也是朝廷委派的乌桓人在主持正事。
穿着这里的衣服一来不会被伏锦荣发现，二来就算民众发现了也只当是喜欢这里的民俗，毕竟中原大陆近来并不安生。
刘璇得沉吟了很久，并未多说什么，但看着她的目光中已然带了几分思索。见人群稀疏地多了，也默认了和李子木去凑热闹。
“等等。”李子木拉住刘璇得的袖摆站在了原地，心里浮现几丝挣扎。
“又怎么了，李大小姐。”刘璇得无奈转身。
“你答应我一个事情。”李子木睁大凤眸凑着刘璇得在面前放得大大的的俊脸。
“什么事。”刘璇得滑稽地摘下适才李子木问乌桓人借的一只诡异的帽子，他皱了皱眉打量着这帽子。
“我们现在来了蓟县又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一定不能轻易出去了是不是？”她露出白花花虎牙。
“是啊，至少要等个几天，这几天我会想办法告知师傅我们很安全让他不要担心。”刘璇得若有所思。他也没想到刚准备回涿郡就在半途遇到李子木，摊上这么大的事情。
只是幸好他还来得及，把她追回来。
“那这几日我们一定只能相伴扶持，再无旁人或者你家人叨扰了。”李子木故作困惑，但眉眼间已经露出了几分算计。
事发逆转地太快了，刘璇得还没回过神。
“你想干什么？”刘璇得向后匆匆退了一步，见惯了李子木的大胆嚣张。
“我一个弱女子能干什么，你不是上次说你对我也有好感吗？”李子木笑了笑。
“你不是又拒绝了我吗？说什么是你一时无法抵挡住我的美色……”他说不下去了，虽然这可能大部分是事实。
李子木瘪了瘪嘴：“这些话你倒是记得牢靠，难道我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我说这辈子都不见你你也要乖乖听话照办。”刚刚还觉得面前的男子英雄气概转眼间怎么又没了魄力。
“那是自然，我区区一介草民，哪里有你这个太尉府的千金有气势，现在还认识了镇国大将军伏锦荣。”刘璇得以平常的口吻揶揄道：“以后恐怕还要靠您多多……”
李子木听着面前刘璇得的狡辩就心里蹭蹭冒火。明明就是不想揽她这个大麻烦。
“好吧既然我的话这么重要，那你就在这几日里当我几天的小情郎吧。”李子木可能觉得自己疯了，还是被那个该死的之前绑架她的张翼德的话催眠了，竟然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
但刘璇得此刻的的确确就在她的面前动了她的心，她承认当伏锦荣说出要带她回长安的时候她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他，她希望他来救她。然而他真的出现了。
就好比她之前流落在河间没饭吃讨饭当小乞丐的那段日子，饿的想吃人肉时面前冒出一具晒的发香的尸体一样。
啊呸呸呸，当然她是没机会吃人肉的，她刚听到别人发现有死人，壮着胆子赶到时已经被抢得骨头都不剩了。
后来饿的没办法只能把自己卖了，可怜她太小，连妓院的老女人都嫌她浪费白米饭，她那时就开始感叹父皇那些年感叹的事。可感叹是不管用的，后来她怎么活的不记得了，似乎是被一行北上的商队收留，由于商队老板太好心最后整个商队跟了几千灾民，来到幽州的时候连着老板都变成了灾民。
时隔五年，长安城早已换了君王，即便她回去领个虚衔当回公主最终也是要嫁人的，虽然姐姐和姐夫位高权重但也改变不了她最终可能要和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共度一生。
可是她明明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虽然最后不知道结果但她也不愿意放弃已经了解的生活而去面对一个未知的将来。她也不愿意回到长安再走这一遍她五年来的人生。
去了长安她有预感这条路还是会走的，那时候虽然艰难但毕竟年纪小运气好。
再看刘璇得，听李子木说要他当她的那个什么，他手里的羊皮革缀玉小帽险些被李子木这句惊世骇俗的话给飞了出去。
“你想做什么？”这个女子是越来越难以掌控了。
“我堂堂在你口中也算个人物！”李子木想激情感慨些什么，可越到最后她越是迷茫：“刘璇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你怎么可以这么作践我。”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公主像她李子木活的这么委屈了，想找个相好的也要这样。
“子木……”刘璇得万般无奈的看着她。李子木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这么避讳，认识了这么久第一次她想剖开他的心看看。
“就这么几天，呆在蓟县我们什么都不想，陪陪我。”李子木还是扬起头：“出去以后如果还能回到涿郡我一定不会再提起这个。”她努力让自己笑得温柔恬淡。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三番五次对她的喜欢视而不见，但她希望她每个梦都能圆满，对他的喜欢也是。
“好。”刘璇得将头上摘下的羊角小帽轻轻套在子木的鬓角：“我答应你，夫人。”
他如同她那般笑得温柔。
后来的很多年，李子木自己也想不通她那时的荒唐。有没有人说过一个人失去的越多就想要抓住的越多。
可这荒唐最后竟都成了她一生中很多年里难以磨灭的噩梦。
而噩梦的开始就是这么一声温柔蚀骨的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