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清阁是盛贤楼最大的一雅间包厢,能出入此阁者自然都是京中显贵。室内长年暗香萦际,陈设布置,极尽奢能之要事。
珠帘尽卷,紫色香炉中腾起袅袅香缕,几经盘旋后在半空中静静地追着游丝回旋。
紫红檀木留仙桌前是两位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他们正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水,时不时朝门口扫上几眼,似乎在等待某人极为重要的人。
“凌绯卿的事我都听说了,是你背后干的么?”暗紫衣袍的男子抿了口茶,微绿的茶水氲湿了他的薄唇,配着些许疏淡的表情,竟让有如斧削的俊朗面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清韵。
“哎,看来什么事都逃不过二哥的眼睛,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想在太岁头上动土,还真当我玉倾夜柔善可欺?”一旁的蓝衣少年轻笑出声,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闪过一丝阴戾,表情恨恨。
“七弟这回做得怕是有些过了,这事情若是闹大了,只怕父皇那里亦是不好交代。凌老将军如今领兵出征在外,为国浴血杀敌,若是知晓了自己的宝贝女儿遭受这等屈辱,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虞母妃虽盛宠正浓,可父皇对手握重兵的凌远山亦是几分忌惮,七弟这泄愤之举未免有些太欠考虑了。。。”紫衣男子望了一眼身旁少年一脸的轻松随意,眸光微微一敛,沉声低语道。
“怎么?二哥是惋惜了?全盛京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二殿下你。。。”蓝衣少年“啪”的一声捻开手中那把华丽的折扇,却见扇面上洋洋洒洒几个狂草墨字:遁世无闷!他装模作样地挥了几下,促狭一笑。
“对她,除了厌恶,别无其他。。。七弟想多了。。。”
那紫衣男子对蓝衣少年一脸明媚的笑靥视若无睹,只是冷冷地迸出寥寥数句。
蓝衣少年恍然一笑,摇着羽扇,眉梢一挑,“说的也是,那女人除了泼辣刁钻,还真是一无是处,还唯恐天下人不知地对二哥你死缠烂打,确实够令人讨厌的。。。”
“可就是这般令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人,东宫那边不还是有心纳之。。。”紫袍男子淡淡开口,看似沉静如澜的面色下涌动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什么?你说胆小如鼠的太子皇兄想娶凌绯卿?”蓝衣少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顿了顿,笑意渐止,继而又道:“我们那位出名善妒的太子妃嫂嫂能同意么?”
“皇后娘娘决定的事,岂能由着她说不,不过是哭哭啼啼闹上一阵子罢了。。。只是现在镇国将军府出了这档子事,东宫想要姻娶怕是不可能了。就算太子皇后愿意,父皇也不会应允的。毕竟,皇家纳媳最注重身家清誉,以凌绯卿如今的残败之身,莫说皇室,就是京中的高门世家,未必有人敢娶。。。”紫衣男子凝眸许久,略一沉吟。
“哦?这么说我倒是在无心中坏了皇后娘娘的好事?那女人让自己儿子娶那恶女做侧妃,不就是想借凌远山之势好让自己如虎添翼么?这如意算盘打得,啧啧。。。”蓝衣少年摇头一叹,不羁的俊颜上浮起一抹显而易见的不屑与轻藐。
紫衣男子正想接着说些什么,忽然闻及帘外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当即噤了声,不再多语。
那步声从容,沉稳,不疾不徐,深浅无一,蓝衣少年笑容一敛,正了正身子,亦是一眼不眨地望着一动不动的帘栊。
“让二位殿下久等了。。。”一道清润如雨的声音自帘外飘然而入,帘角轻掀,露出一张翩若惊鸿的脸,衣带当风,暗香浮萦。
那人丰姿如月清华,意态宛若尘仙,正是西祁当今最负盛名的少年丞相安衍无疑。
“安相客气了,快请入坐!”两位锦衣男子不约而同地起身,均是笑脸相迎。
安衍拱手一揖,袍袖轻扬间,人已蹁跹落坐。
安衍看着玉倾夜将一壶沏好的茶水缓缓地倒入白瓷小杯中,轻轻推到自己面前,那模样恭虔十足,哪还有平日那不可一世七殿下的丝毫影子?心底不由冷冷一笑,昨夜自己的所受的屈辱拜他所赐,今日倒换作他有事相求了,真是狭路相逢,未能幸免哪。。。
“不知二位殿下今日约安衍前来,所为何事?”安衍晏晏一笑,如棠花初绽般灼灼其华。
他今日一身月牙色雪丝银边袍褥,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如雪莹光,毓秀绝伦。正襟危坐之下,风姿卓然,那浑然天成的气韵令西祁朝最为尊贵的两位皇子亦是望尘莫及。
‘天上瑶仙,人间安衍’,这一戏语倒是不假,玉倾澜望向那人如月曜辉,一身风华,心里不免生了几分妒意。
他虽贵为西祁的二皇子,可自小便与身旁这位备受尊宠的七弟不同。玉倾夜的母妃是父皇最为宠爱的虞贵妃,因而他的童年是在众皇子令人艳羡的目光中长大的。玉倾夜可以仗着父皇的宠爱活得肆意妄为,开赌场、逛妓院,只要不杀人放火,父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而去。而他呢,母妃在他五岁那年便早早因病离世,加之本身不受宠,他也就彻底沦为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子。这些年,他勤学苦练文治武功,谨小慎微从不逾矩,才为自己博得一个恭敛仁厚的好名声,从而换来了父皇的另眼相待。
这世上,有一种人从一出生便自带光环,如玉倾夜;还有一种人,只要他一出现,就是一道绚烂的光芒,足以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如安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