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军又行了两日,到了一险峻去处。此地树木葱郁,两侧山崖嶙峋陡立。
诸葛瞻找来黄崇商议道:“黄都督请看,这处山貌不正是你想布置伏兵的一夫当关的要塞吗?”
黄崇惊恐地遥看前面地貌道:“可若是敌人此地先设下伏兵,我军休矣。”
诸葛瞻笑道:“黄将军太也谨慎了。我们平原赶路还要这些时日,他们走山路,又不熟悉地形,怎么会比我们更快?”
“兵书上讲知己知彼。邓艾敢带军飞渡景谷道,就是个不信邪、放狠招的主,不可不妨。依臣之见,不如分批通过,若有伏兵,也好救援。”
诸葛瞻笃信邓艾不会来得这样快,但觉着不好再拒绝黄崇,就同意了他的建议。
诸葛尚带着先锋营的人闯进谷中,一路无阻,大旗摇动,示意后面跟上。突然山上传来三声炮响,滚木雷石从上面落了下来,接着就见蝗虫一样的士兵满上遍野飞跳了下来,蜀军慌忙逃窜。两面是山,又有伏兵,前面被众敌兵死死堵住,只得返身往回跑。慌乱中,人喊马嘶,惨不堪言。
诸葛瞻知道中计,忙命黄崇率军接应。黄崇带兵杀进山谷,又命人羽箭掩护扫射山上伏击的敌军。约摸两个时辰才杀退魏军,救回诸葛尚和部分蜀军。
诸葛瞻十分后悔当初没听黄崇的建议,见前方要道不能再前进,与众人商议:“此地已经被邓艾占据,我们是讨不到便宜了。不如退守近处的绵竹重镇,把邓艾等人引过来如何?”众人同意,他又问黄崇意见。黄崇叹恨,说:“也只得如此。”
邓艾派使臣送去书信,信中称颂诸葛亮一生忠义英武,他个人极其仰慕,对诸葛家一门英烈也是非常欣赏,若是诸葛瞻肯归降曹魏,自己必将保举他做琅琊王。
诸葛瞻接到书信后大怒:“身为臣子,内不能清除奸宦黄皓,外不能制衡武夫姜维,又遭降书奇耻大辱,活着何用?”对两边侍卫喝道:“将来使绑了,斩下头颅祭奠军旗。”
诸葛瞻义正言辞地说:“绵竹在,成都在,我在;绵竹亡,成都亡,我亡。这是国家生死存亡的一战,希望诸公竭尽全力,卫我疆土。”
黄崇听闻诸葛瞻斩了来使,知道另一条路也行不通了,现今唯有死战。他激励战士:“脚下就是我们自己的土地,蜀国。身后就是我们的母亲,兄弟,孩子,朋友,蜀民。我们再退一步,我们脚下的土地就要流失,身后的亲人就有危险。敌人是什么?他们是凭借一勇之力的侵略者,是肚子里没有了米粒的可怜虫!只要我们坚信胜利属于我们,坚持不退缩、不气馁,定然会天理昭彰,邪不胜正!”
士兵在主帅的感召下义愤填膺,宣誓要与绵竹共存亡。
邓艾知道诸葛瞻不肯屈节,就分兵两路,派他的儿子邓中从右侧进攻,派师纂从左侧进攻,结果,两军都大败而回。他们对邓艾说:“敌人守城的意志非常坚定,根本无法撼动。”邓艾大怒:“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你死我活的时候,是我们根本没有退路的时候。还说什么敌人意志坚不坚定的屁话。打得下来就打,打不下来就提着脑袋见我!”
一身杀气的邓中和师纂带着士兵冒死破城,邓中冲在最前面拨打羽箭,保护冲车撞击城门,头盔上、身上都已扎了几十只弓箭了,仍在指挥城下将士冲锋。士卒见主帅如此亡命征战,也勇气倍增,几次被蜀军从城上打下来后,终于冲上城墙,打开城门。诸葛瞻率众与魏军展开巷战,最后身死乱军中。
诸葛尚得知城池已破、父亲阵亡的消息,长叹一声:“我诸葛家祖孙几代人得到蜀汉君主厚恩,今日是我们报恩的时候了。”说完,提着长枪冲入魏军营中,身中数箭而亡。
绵竹失守后,大夫谯周建议后主投降,以保身家、国人性命。公元263年,刘禅投降,蜀亡。
诸葛均得知蜀亡的消息,丝毫也不惊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大家都很默契地来到诸葛均家中,诸葛均就跟平时节日聚餐一样,在晚上大家吃饭的时候平静地对大家说:“现在蜀主已经答应了曹魏的请求,我们诸葛家对蜀汉帝王的恩情也已经报答完了。我要回到隆中重新做一个农人,若是愿意跟我走的就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就起身。”
次日天明,诸葛均背了一个简单的白色包裹,来到院中。儿子诸葛望、诸葛企、诸葛谦,女儿诸葛一诺,女婿诸葛许欢都在院中等候,后面还有他们的家小子女。这时,重归诸葛瑾一脉的诸葛攀已死,他儿子诸葛显及其家人也在其中。诸葛瞻的儿子——一身重孝的诸葛京和他的母亲也在其中。诸葛均笑了笑,大家也笑了笑。
金粉的晨曦中,几辆木牛流马与山间的鸟儿一同欢快地吱呀哼唱。
频繁的战乱、国家的兴亡都离这个家族远去。
两年后,司马氏废除了曹魏,自立国号“晋”。之后,晋灭东吴,天下一统
晋朝大赦天下,广招天下贤士入朝供职。诸葛钧为了后辈能安隐民间,将诸葛瑾过继给他的诸葛谦一脉改为诸姓,将诸葛亮过继给他的诸葛企一脉改为葛姓。
一日,诸葛均与小欢儿在盘根错节、枝叶蓬勃的千年菩提树下对弈。诸葛谦的老婆在院中浆洗衣物,白衫、粉裙、花被子、蓝布兜在晾衣绳上迎风起舞,满院皂角香。
东厢房传出稚嫩的声音,“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过路的邻人时不时地与坐在蒲团上纳凉的诸葛望谈论几句天气与庄稼。
诸葛显的儿子诸葛安领着一个老人走进院子,一手掐腰一手指着诸葛均,奶声奶地说:“爷爷,那就是我老祖宗。”
诸葛均闻声放下棋局,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实在没有印象。那老人噗通跪在诸葛均面前:“叔叔,我是诸葛靚。”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牌位,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诸葛诞。诸葛靚说:“父亲一直想光耀门楣,衣锦还乡。父亲已经过世,我现在把他的牌位带回来,算是尽一点为人子的孝道。”
诸葛均搀扶起诸葛靚,双手接过诸葛诞的牌位。诸葛均沐浴更衣,捧着诸葛诞的牌位向祖屋走去。诸葛望、诸葛显等人知道诸葛诞的后人回来了,也跟着走向祖屋。那里供放着诸葛家几代的牌位和族谱,诸葛均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把诸葛诞的牌位放在诸葛玄的下面,然后又在族谱上庄重地写下诸葛诞的名字。
诸葛丰诸葛珪诸葛玄诸葛瑾诸葛亮诸葛诞诸葛恪诸葛柔诸葛乔诸葛瞻诸葛绰诸葛竦诸葛建诸葛攀诸葛尚诸葛均焚香叩拜于前,诸葛靚、诸葛望、诸葛谦等人次之,身后的子孙各依辈分跪拜成列。
外面突然传来几声婴孩啼哭,大家走出祠堂,看到菩提树下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婴孩,像一条红色锦鲤翻来打去地嗷嗷啼哭。诸葛显立马跑出门外,一个人影也没有。诸葛京的妻子抱起了孩子,对诸葛均说:“叔公,是个女孩。看来是老天爷让咱诸葛家添人进口,你就给孩子取个名字吧。”“嗯,这孩子既然出现在菩提树下,就取字菩生吧,单名一个果字。”
诸葛果听到这个名字嘿嘿地笑了,粉红的小拳头宛若花蕾在风中摇曳。关于诸葛果,那是另一段传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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