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一路急行,在铁轨上呼啸而过。
这是一辆新型的高速列车,行驶速度极快,外面的景色在窗前飞速移动,留下彩色的残影。
安晴捧着手中的热咖啡,咖啡散发出来的热量温暖着她冻僵的双手。她听着旁边的人不断议论有关夏烽涵的话题,好奇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年轻男子,问:“你很出名吗?怎么大家都在说你?”
夏烽涵笑了笑,反问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吗?”
安晴摇摇头,诚实地说:“没有。”
夏烽涵漫不经心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在音乐界稍微有些名气,下个月会从日本开始,在全世界进行巡演。”
“真的吗?好厉害。”安晴羡慕赞叹道。
其实说自己在音乐界稍有点名气,实在是夏烽涵谦虚了,夏烽涵的天赋本不在音乐,成名至此实属意外。
夏是一个十分古老的姓氏,夏氏因得姓很早,故随着时代的不断更替,散居尤为广泛。夏氏中最为低调的是夏氏本家,他们自古便以擅长阴阳术闻名。
夏氏一族的兴旺和发展基本上可以归功于嫡系血脉中强大的力量。夏氏本家从不为任何人服务,他们隐居深山,力量世代传承,世间鲜少有人听说过本家的存在,亦少有人知晓本家的恐怖。
阴阳师擅长于捕捉鬼魂、斩杀妖孽,这些在世人眼中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十分了不起的本事,但对于夏氏本家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初得门道而已。真正强大的阴阳师不仅可以看断生死,甚至还能逆天改命,强行修改人的命格。
千百年过去了,在沧海桑田的变迁中,嫡系血脉代代流传,从未间断。随着时代的变迁,夏氏本家势力越是强大,行事却愈发低调。在外面被他人所知晓的夏姓国家高官或顶级富豪,往往都是那些无足轻重的旁系。
夏氏本家的人直到如今也依旧隐藏于人群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势力有多大,能力有多强,甚至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按理来说,夏家的嫡系子孙不应该出现在世人眼前,而夏烽涵却是个例外。
夏家每一代取名都严格按照家谱,对此有所了解的人光从中字就可以判断对方的血系。夏烽涵这一辈的嫡系以烽字为中名。夏烽涵在家族中的地位超然,他不仅是此代血系最纯的嫡系,更是夏家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天才。
在天地灵气极为匮乏的当今社会,他年仅十五岁便拥有了一般嫡系弟子三十岁才有可能得到的浑厚灵力。长辈们对他一向极为满意,从他十六岁开始便将家族的一些旁系产业交给他打理,六年后的现在,他已经掌握了夏家五成以上的财富,富可敌数国。
为了确保夏氏嫡系血脉的安全,夏烽涵本应该隐匿于世,可他却偏偏有一个与夏氏毫不相干的天赋,那个天赋的名字叫音乐。
他从三岁开始接触音乐,七岁便能熟练地使用十多种乐器。虽然一直在普通的学校进行正常的教育,夏烽涵却总能在艺术节或音乐晚会中轻而易举地打败那些整天泡在音乐里的艺术生,轻轻松松地夺得第一名的奖杯。
十多岁时,他的音乐才华终于展露在了世人眼前。由于在各大青少年音乐比赛中名列前茅,他被邀请到了外国参与一个乐团的演出。而演出结束以后,夏烽涵在音乐界已经颇有名气,各大杂志、演出信息的封面上都可以看到他的照片与采访。
虽然竭力避免着各种专访,但外表英俊性格温雅的夏烽涵还是很快被狗仔队挖出了家底。夏烽涵拥有所有现代人审美时注重的一切优点,他长相一流、家世一流、待人温和有礼,从不给任何人摆架子,宽容大度又从不斤斤计较。女人们臣服于他的魅力,男人们在他面前总会感到自愧不如。神秘的音乐界贵公子,新时代的音乐天才之类的称号被人们一个个施加在他身上,多得数不胜数。
一周前,夏烽涵二十二岁的生日,父亲将他叫进自己的书房中,苦口婆心地对他说:“烽涵,你是夏家唯一的嫡系子孙,以前你年纪小不懂事,对于你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行为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可现在你已经二十二岁了,胡闹的年龄也该过去了,从今天开始你回本家的总部去修炼,弥补一下你曾经在音乐上浪费掉的时间。”
夏烽涵不想违背父亲的意愿,但也不愿放弃自己的梦想,沉思了片刻,他说:“下个月我的巡演就要开始了,在全世界巡演一直是我的梦想,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巡演一结束我就回本家。”
父亲问:“你为什么如此执迷不悟?多留两个月有什么意思?最终的结果还不都是一样?”
“我不能让喜欢我音乐的人失望。”夏烽涵倔强地说。
父亲叹了口气:“烽涵,你这次巡演的最后一站是维也纳,在那里你的演出门票最便宜的一张也价值数百美金。但是你真的以为,人们愿意付出数百美金去听一场演唱会是因为喜欢你的音乐吗?不是的,他们购买的不是你的音乐,而是维也纳的音乐厅里那豪华的气氛,他们所为的不是欣赏音乐本身,而是享受音乐带来的高贵感和自我满足感。”
夏烽涵垂下头不吭声。出于尊重,他没有反驳父亲说的话,却也不愿相信父亲所说的是事实。
父亲见他不服气,只好从椅子后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琴盒,淡淡地说:“那我们来打个赌吧,你可以在日本挑选三个公共场所,用这把小提琴演奏三首你最擅长的曲子,如果在任何一个场所中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你的音乐倾囊而出,我不仅给你这两个月,而且我还可以向你承诺,在你能保证不影响自己修炼速度的情况下,你可以不用回本家。”
夏烽涵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如果我赢了,以后我就可以一直留在外面?”
“是的,但要是你输了就必须听从我的话,以后永远不许再碰音乐。”
夏烽涵咬咬唇,没有说话。这个赌注太大了,大到他输不起。
“不敢吗?”父亲漠然道:“不敢的话就算了,现在收拾一下东西吧,晚一些的时候会有人来接你回本家。”
“不。”夏烽涵抬起头,直视父亲的眼睛,“我赌,我相信我一定会赢。”
父亲笑了笑,眼中透着欣慰:“有勇气是好事,要是你连尝试都不敢就直接认输,那我可是会十分失望的,不过……”父亲话锋一转,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有勇气是好,但是狂妄过头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知道为什么,夏烽涵看到父亲脸上的笑容时,总有一种自己被人算计了的感觉。
夏烽涵为自己选了三个地点,第一个是商业街的广场,第二个是地铁站,第三个是列车站。前两个地点夏烽涵在几天前就已经去过了,事情最后的结果在父亲的预料之中,自己的预料之外。
他在商业街广场和地铁站里分别弹奏了三首曲子,愿意留下钱财的人有很多,愿意倾囊而出的却一个也没有。
与父亲的赌约仿佛还在昨天,夏烽涵看了看座位旁边的琴盒,他知道如果不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在最后关头突然出现,那他这次的赌必输无疑。
“可是既然你那么有名,为什么还要在车站卖艺呢?”安晴不解地问。
“因为我在和别人打赌,赌我的音乐在这里会不会受欢迎。”夏烽涵对安晴的询问倒是没有说谎,只是省略了部分事实。
“安晴,你刚才为什么要把全部的钱都给我?”夏烽涵将方糖扔入咖啡中,看似毫不在乎地问。
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很少有人愿意如此慷慨,这一个结论夏烽涵是在前两次的失败中得出的。
“因为我觉得你很可怜。”安晴说。
夏烽涵的动作顿了一下,惊讶地看向对面一脸诚恳的女孩。他听说过可怜这个词,也知道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代表了怎样的意思,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人用这样一个词语来形容他。
“你觉得我哪里可怜了?”夏烽涵尽量保持着镇定。
“我看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按理来说,你这种年龄的人应该还在读大学,现在是大学的上课时间,可你却出现在车站弹琴,而且衣服穿得那么少,这说明你应该不是大学学生,而且家境艰苦,需要靠卖艺为生。”安晴解释道。
“所以你就觉得我可怜?”夏烽涵哭笑不得。看来这女孩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他衣服穿得少是因为他本身寒暑不侵,不需要像寻常人那样靠穿衣服保持体温。
“对啊,不能上学难道不可怜吗?”安晴问。
“这个……”夏烽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好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也没有去上学,但是看你的样子又不像是家境不好,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提及此事,安晴神色突然变得黯淡了下来,她嘟起嘴巴,小声埋怨道:“还不是因为我身体不好,爸爸妈妈老是不让我去外面和别人玩,连学都不给我上,说什么我要多休息,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心急,搞得我像个花瓶一样,好像他们一个不注意我就会碎掉,他们整天就知道把我关在病房里,我闷都快闷死了。”
“你身体不好?”夏烽涵微微皱眉,他从看到安晴的第一眼就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得过分,嘴唇上的那抹紫色也十分不正常。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安晴被冻伤了,可现在看来这或许和寒冷没多大关系,安晴的身体本就如此。
“嗯,小时候得过一种病,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好掉。”安晴低下头,黑色的咖啡中倒映出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是什么病?”夏烽涵追问道。
“没什么,不是什么大病,只是身体比一般人虚弱一些而已。”安晴勉强地笑了笑。
夏烽涵看着安晴的笑容,有种心疼的感觉。
虽然安晴自己说没事,但是夏烽涵却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如果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根蜡烛,蜡烛燃烧便代表着人的生命流逝的话,属于安晴的那根蜡烛明显要比别人短得多。
每个人的生命长短不一样,蜡烛的长度自然也就参差不齐,可安晴的那根蜡烛实在是太短了,短到只剩下零头,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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