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俟无端端着粥走后,二楼的房间之中,宋勤显赔着笑对着圣山万宗的少宗主周晓朗,他知道楚泷侬受了严重的伤,但是他总不能说他家厨子外出被人刺杀,只能欠腰道:“楚阑他今日去看食材的时候滑到在后院的池子里面了,感染了风寒,右臂也摔断了,还请见谅。”
周晓朗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因为百宝楼这一阵子名声在外,胞姐周晓歌和堂妹周萌又是个贪嘴的,因而他特地订了房间,邀来周晓歌周萌,再偕同娇妻归梅前来,没想到一来就扫了性质。
宋勤显见他面露不快,急忙说道:“至于周少宗主付的订金,等下必定全数偿还。等楚阑身子好了之后,定做一席珍馐赔偿。”
周萌看见周晓朗有些不悦,便笑吟吟地说道:“毕竟人家受着伤呢,那便改日再来光顾好了。”说完看向宋勤显,“你家还有什么好酒好菜吗?来了,那自然就要尝一尝。”
归梅闻言莞尔一笑,道:“南乔最是会找借口,怕是好容易出来一回,不想那么早回去做功课吧。”
周萌笑眯眯地凑了过去:“还是嫂子了解我。”她才说完就被周晓歌敲了一个暴栗,周晓歌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好好学文学武,就知道偷懒。”
周萌转身就抱住了周晓歌的手臂,撒娇道:“哪有?堂姐你是不知道,姥爷给我的剑法书籍我都研究过了,剩下的不过是多加训练而已……”
“你也知道要多加训练,别忘了过几天就是武举了。”周晓歌凉凉地提醒。
“堂姐你那是不知道,两套剑法一点也不好。”周萌噘着嘴抱怨。
宋勤显看见圣山万宗最受宠的堂小姐转移了话题,不禁放下心来,忙道:“那要现在就上菜吗?”见周晓朗点点头之后,宋勤显便退了出去,暗暗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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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西颓,万俟无端端着碗出去,她转身,贺兰冉迎着她走上去,单手一挥,拦住她的路,轻声说道:“端木姑娘,可否和在下谈一谈?”
万俟无端看着他,眉眼一弯,道:“我不想和你谈。”说完她身子微微一动,从间隙之中滑了过去,直奔厨房而去,然而在下一个拐角,周时和小狄站在走道上,生生挡住了本就不宽的道路。
万俟无端看了他们一眼,心中想到她是要点住他们的穴,还是把他们冰封住呢?大庭广众之中冰住两个人似乎有些可怖,点住他们的穴道又阻挡不住贺兰冉继续纠缠她。要不,把他们统统扔下楼,断了手脚就安分了,但这又不是她的酒楼,这样做会给楚泷侬带来麻烦。
万俟无端忧伤了,心想怎么断了一个人的纠缠怎么就这么难办。
小狄看着万俟无端有些飘忽的目光时不时地看着他和周时,那眼神绝对不是惊讶和畏惧,而是带着一些遗憾和嗔怒。当初万俟无端走之后贺兰冉寻找过她,在距离阑城不足三里的地方,兰心是第一个找到万俟无端的,当初兰心也算待万俟无端好的,但当兰心被找到时,她的手脚关节全被卸掉,被万俟无端的冰冻在马车里面冻了整整一下午。
由此足见,万俟无端绝对算不上是什么顶好的人,她把承乾双佩送给贺兰冉也没有出于什么好心肠。
贺兰冉从后面赶过来,道:“端木姑娘,我想和你谈谈承乾双佩的事情,希望姑娘可以诚心以待。”
万俟无端想了想,手中托盘一转,递到小狄面前,道:“去送到厨房。”随后她转身随着贺兰冉进入房间。
贺兰冉看着她一身发旧的白衣,提醒道:“端木姑娘要知道一件事情。穿白在西荆代表着守丧,何况端木姑娘就算是在守丧,这身衣服也旧了。”
“我知道。”万俟无端笑得眉眼弯弯,“阿楚前些日子已经给我做了些衣服了,大概明天就到了。她也说我衣服旧了,不过她的衣服我不能穿。”
贺兰冉也不去管她口中的“阿楚”是谁,他不欲和她兜圈子,直奔主题:“你为何把承乾双佩给我?”
“你不是想要吗?”万俟无端微微笑着,眼底一片澄清,毫无杂质,“你既然要玉佩,我就给你。何况你被追杀,是因为拿了我替换上去的玉佩。我补偿你而已。”
贺兰冉神色暗了暗,道:“那我现在把玉佩还给你,你要不要?”
“外面要玉佩的人多得是。”万俟无端笑得烂漫,“你若不想要,随便给一个便是了。”
贺兰冉咬了咬牙,看着万俟无端无邪的面容,暗道她果真知道承乾双佩的来历和利弊,但他也不好说什么,万俟无端其实算是救了他,而非害了他,他只好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兰心险些被你冻出病了。”
万俟无端默了默,道:“你若是实在没法好好处理那块玉佩,那就给我吧。”她伸出手,轻轻放在贺兰冉面前。
贺兰冉见她这样也是一默,随后他拿出了在怀中的承乾双佩,轻轻放在万俟无端的手中,他看见她的手白皙如羊脂玉,看起来却软绵绵的想让人捏一捏,她的五指骨骼分明,他碰到她的手时只觉得她手心冰凉,似乎毫无温度。
下一刻,万俟无端长袖一卷,玉佩收入怀中,推门离开。
等万俟无端回到房间时,楚泷侬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万俟无端收拾好自己,整理了房间之后坐到楚泷侬塌下,在床踏上倦成一团,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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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冷涩,吹入石崇山一个塌陷的山洞之中,周围怪石嶙嶙,一团火焰在山洞中燃起。
身着青衣冠服的天门弟子在山洞中调息打坐,为首的青年等了一会儿,才看见一名同样服侍的青年缓缓而来。
为首青年迎上去,两人缓缓走入山洞。
“诸玉,可查到什么事情?”
“妖女名唤楚阑,现在在百宝楼的厨子,她以男子服饰示人。后来那位姑娘,姓端木。”
宋诸玉一样一样的回答了,突兀地觉得身后一阵寒意袭来,青年转过身去,看着静静立在洞口外十丈的人,不由得一惊。
随后,就听见那人平缓,带着甜甜的声音在幽幽黑幕中缓缓响起。
“你们,在找,我吗?”
青年瞬间拔剑而出,身后其余人霍然站起,向那人看去。
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全身罩在斗篷中,头上戴了兜帽,一双一眼遮掩在黑暗之中,但一听这声音便知道她是个女子,她声音音调缓慢,仿佛是长久没有说话了,然而即便如此,她的语调却平静得有些吓人,仿佛在月圆的寂静夜里,悄然抚琴,长弹一首静谧动人的催人乐章。
随后那人向前缓缓走了一步,她只向前一步,便给人一种步步生莲的妖异之感。
随后她微微抬起头,眼角微微赤红,笑得甜甜美美摄人心魂。
天门众弟子纷纷拔剑而出,看着这个神行体态妖冶的女子,轻咬舌尖稳住身形。
然而她抬起头,目光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她抬头,微微向下一挥。
“那么多年没出来了,一出来,就看见了讨厌的人。”
轰然倒塌声在她面前响起,她面前扬起尘土万千,她向后微微一动,目光幽沉而满足。
所有天门弟子一瞬间被上次山崩的滚石压住,在一切平静之后,她静静移到了一堆乱石之中,随后她看见层层叠叠的乱石之下,有人正在努力地向上挣扎,她饶有兴趣地站在一边,目光包含着兴趣看见一只伤痕累累,血淋淋的手从乱世中堪堪探出,随后她轻轻抬起了手,一块碎石猛然向下射去,随后一声闷响,那只手软趴趴地搭在碎石边缘。
她笑眯眯地地欣赏了一番她的所作所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转身飘然离开。
此刻距离石崇山没多远的村庄,良驹在山崩的一刻嘶鸣不已,唐萧扯着缰绳安抚着受惊的马匹,转头去看静立在一边,含笑着的锦衣青年。
“殿下,可要派人过去看一看?”唐萧在一边问道。
青年微微一笑,他眼尾微微一翘,似是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但他微微一转睛瞳,便透出一股凌然威严,他暗金织就的披风上绣有四爪蛟龙,昭然他王亲贵族的身份,腰间围着朱红白玉腰带,佩戴着流云百福桃花玉,冰竹和田玉簪簪起一头乌发。
“白桓,去看看。”
“是,殿下。”
青年含笑地看着面前有着战战兢兢的王栓,笑得温柔亲近。
“王爷,小人确实收了那些道士的银子,至于原因,这小人就不知道了。何况可不止小人一人收了钱,全村的人都收了钱的。别看那是些道士,出手可大方呢。”
“你最近有那些陌生人吗?”唐萧问。
“这倒有一个,是百宝楼的掌勺楚师傅。他厨艺,那可是一绝,可惜了我这几条白鱼没卖给他,今早本来说好的。”
青年笑得更深,他看着脚下由剑气挂出的伤痕和不远处搭起的烧人架子,转身,清冷的声音响起:“唐萧,处理好。”
西荆齐王,白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