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世瓛将手中的血玉杯放下,起身面向河面,接着道:“但必定有所关联。”只是那关联是什么,他现在还不清楚。
碧樾林。
自他们从流月漪心亭回来,雨白便一直跟着凤忛愔她们,令凤忛愔极其不自在,待到碧樾林西边边界时,凤忛愔便趁机下逐客令:“麻烦公子多时,风心实在心中难安,我与妹妹还要晚些时候回去,请公子自便。”
“既是如此,雨白便失陪了。”雨白施了一礼,并未执意同行。
“告辞,再会。”凤忛愔回了一礼,拉着拓秋朝林子外走去。拓秋回头看了一眼雨白,未曾言语,只是噘了噘嘴,而后紧紧跟上凤忛愔。
“出来吧。”
待凤忛愔二人彻底消失在雨白的视线之内,雨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突然出声。不足片刻,树叶沙沙一阵弱响,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雨白身后,躬身道。
“主上。”主上就是主上,即便他躲得再小心,还是被发现了。
“有何收获?”等不及他回去,墨屿便来找他,想必有所收获。
“渡缘寺戒备森严,很难进寺内查探,等到入夜……或许还有机会。”
“只有这些?”雨白皱眉,这些需要他立即知道?
“方才收到沅城传来的消息,恃沅堡少堡主已秘密来到翙羽城,似乎……似乎志在雪鸑珏。”这些本也不急着让主上知道,主上只身出来,安危难测,他才前来。
“世瓛吗?”他果真来了吗?“或许……我们已经见过了。”
雨白,亦即雪涯,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漪河,像是在和墨屿说话,又似乎不是。不过,经过墨屿久久的观察,他十分肯定,他家主上绝对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样他就放心了。本以为主上会因为他私自来找他而生气,还好,还好,主上对世家少主很感兴趣,完全忽略了别的事情。
“墨屿,今夜子时你我再探渡缘寺,另外让墨岇尽快找到世瓛的落脚之处。”
雪涯看起来有些兴奋,墨屿看的出,那种兴奋是遇见可以与之匹敌的对手,准备一决高下的兴奋。他已经好久没在主上脸上见过了。
弦月初上,夜色渐染。霜尘客栈里,已是灯火通明,店小二游走在各个食客的餐桌前,酒色食气漫溢延绵。
“饿死了。”
一道慵懒的女声突然自门口传来。下一刻,两位妙龄女子先后进入门内,青衣女子豪步在前,蓝衣女子缓步于后。前者意兴阑珊,后者浅笑含忧。青衣女子快速走到一张空桌边坐下,招手道:“小二!”
“来了!”小二应声迅速来到女子身边,“姑娘您吩咐。”
“金桂鲈鱼、清荷揽蟹、月华照娇颜、红颜白发、竹韵琴心,呃……公……姐姐,你还要点什么?”拓秋一口气点了几道菜之后,凤忛愔才走至桌前坐下。
“一壶清茶。”
“吃的呢?”拓秋继续问,她都不点吃的?凤忛愔摇了摇头,拓秋便只好对小二说:“就这些。”
“是,二位姑娘稍等。”
“忛愔,在碧樾林找了这么久,你究竟在找什么呀?”公主一直让她陪她在林子里找来找去,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也许……是机会吧。”凤忛愔若有所思。
“时机?”拓秋不解,在碧樾林找什么时机?“忛愔,你……”
“二位姑娘,您的茶,请慢用。”拓秋正想追问,店小二突然送茶过来。
凤忛愔朝店小二颔首致谢,店小二一时失神,差点摔倒,踉跄而去,惹得拓秋笑了一阵,差点忘记自己方才要说什么,“忛愔,你要找什么时机?”
凤忛愔端起紫砂茶杯,望着里面的清茗,并不饮下,“没什么。”
“什么嘛?”公主真是的,做事做一半,比如今天她都没玩够呢,公主就非要拉着她离开。如今说话也说一半,真是扫兴!
这样的回答,拓秋显然不会满意。凤忛愔只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她将杯子放下,脸上的忧色一扫而空,笑道:“我的蓝鸑凤簪丢了,你知道吗?”
“知道。”哥哥为此派人几乎将碧樾林掘地三尺,也未寻见一丝踪迹,她自然知道。
“你哥哥没有找到,也许是时机不对,所以我去碰碰运气。”
“哦。”拓秋敷衍地点了点头,既是去碰运气,那又为何如此认真?公主的心思越来越令人费解了。
吱呀!
客栈二楼最左边的房门被打开了,一道墨色身影闪了进去。
“主上,风心姑娘二人已回客栈。”
房间内圆桌边的白衣男子斟茶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似漫步经心似的:“她们二人在碧樾林做了些什么?”
“她们像是在寻找某样东西。”
“找东西?”白衣男子握杯子的手紧了紧,找什么呢?风心故意支走他,难道碧樾林有什么秘密不成?
“她们找到了什么?”
“没有,风心似乎因一无所获有些失落。”墨屿一直低着头,说到此处却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雪涯的表情,生怕漏掉什么。主上对风心似乎特别上心,自早上客栈里便一直关注,碧樾林分别后,主上竟又让他跟踪她,却未曾说明缘由,这太不像主上一贯的行事作风。
“哦?是吗?”看来碧樾林里的确有她所要寻找的隐秘。
咚咚!
“进来。”突来地敲门声打断了雪涯的思绪。
门‘吱呀’一声,墨岇闪身进来:“主上。”
“查到了?”
“是。城西比邻客栈的确住着一名名叫幻时的客人,属下回来前,他尚未回客栈,未免主上着急,属下便先回来上报主上,其他三名墨卫则继续留在客栈监视。”
“嗯,很好。通知那三人,幻时非比寻常,离得远一些。”雪涯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谁也不能阻止他的计划。
比邻客栈,戌时,全紫檀装饰的客房内。
“公子,你看了这么久,这个簪子有何特别之处?”世碣实在看不下去了。从白漪河回来将近一个时辰了,公子一直站在窗前盯着那支蓝金凤簪看,小二送来的食物看都未看一眼。
“呃~”世瓛回过神来,回头看见桌上的饭菜,笑了笑,缓步来到桌边,拿起筷子,一边布菜一边道:“这支簪子是难得一见的蓝金所雕刻而成,非常名贵。”
“呃?”恃沅堡何种珍贵之物没有?公子会为此物名贵而久久关注?
世碣的表情充分表达了他内心的想法,世瓛自然看的出来,喝了一口汤,继续道:“蓝金对我们恃沅堡来说本不算什么,只是,这簪子竟能自白漪河底被我的苍山玉珏引出,必然与恃沅堡或者是与我有关。”他与世碣自流月漪心亭乘船回来时,苍山玉珏突然掉到白漪河内,待世碣将玉珏捞出时,这支蓝金凤簪就挂在玉珏上。凡事皆有因果,所以,他断定此簪必定不是普通的蓝金簪。
“呃……”世碣诽腹,不过是被苍山翠珏勾带出来的遗落在河底的一枚簪子而已,公子竟如此认真?“既然公子认为此簪有灵性,有灵性的东西必定能知主人心意,或许是这簪子的主人与公子或者恃沅堡有关联呢,公子何不寻一寻这簪子的主人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世瓛瞬间似找到问题的突破口似的,放下碗筷,上前拍了拍世碣的肩膀,笑道:“果然还是我家世碣聪明!找人的事,你来安排吧。”
“啊?”世碣彻底无语了,他不过是不满公子为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联系在一起而随意提了一个更不相关的意见而已,公子竟然又认真了?那他只好照办了。
“是。”
子时已尽,夜色极浓,浮云渐去,如弦的初月播撒着淡淡的银华,点缀了险山峻秀的身影。微风阵阵,山上的枝叶飒飒作响。突然,‘嗖嗖’两声,两道黑色的影子由树梢轻点而过。未及看清那影子是何物,便随风已消失,只余树枝晃动。
渡缘寺内,灯火灰暗,寺内众人皆已休息。只有一处院子,十步一岗,隔一段时间便有人巡查一次。此刻院中,有一人身着银色铠甲、白色披风,腰间配有一柄银鞘长剑,剑柄此刻正被其主人紧紧握着,峻秀的面上如同被月华浸染般清寂孤冷,眸中尽是愁绪。
“拓将军。”
一道柔声,打破了夜之沉静,亦唤回了男子飘远的思绪。
男子回身,眼中映入一道柔弱的粉色身影,上前道:“潋滟姑娘,有事吗?”
潋滟柔美的脸上依旧静寂平和,却难掩眸中的心疼,“无事,只是睡不着,起来走走。”
“既然无事,外头冷,姑娘还是请回房内歇着。”
“是。”潋滟眸中有犹疑,却还是应声回房。却在将要走到房内时停住,回身道:“将军两日未曾合眼了,还是回去歇息片刻,潋滟不是公主,无碍的。”
“谢姑娘关怀,此乃拓穆本职,姑娘不必挂心。”
拓穆一如既往的冷硬口气,潋滟似乎早已习惯了:“若是公主此刻在这里,定然也不同意将军如此煎熬自己,将军觉得呢?”不出所料,当她提到公主时,拓穆久久无绪的面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波动。目的已经达到,不待他回应,潋滟已然转身,回屋,关门。
一开始,她便知道,劝他,亦是无用,这也是她方才犹豫的原因,可怎么就说出来了呢?或许,自窗缝里看到那道孤寂疲惫的身影时,自决定走出房门与他说话时,她便知道,劝他不过是白费力气。可是,她还是如此做了。是傻吗?是笨吗?最后看一眼即将被关紧的门留下的那一丝缝隙里,那仍旧怔愣原地的身影,潋滟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终是拗不过自己心头那一缕难以磨灭,亦难以压抑的担忧。
“那便是凤忛愔?”院内西侧的屋顶上隐着两人,皆是黑衣蒙面。其中一人用只有两人可闻得声音问另一个人。
“不像。”另一人皱了皱眉,回道。
“为何?”
“虽然我们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是作为公主,她不该对那护卫将军如此恭敬,那将军对其的礼数亦非将军对公主的礼数。”
“主上,难道那公主是假的?”若是公主都是找人假冒的,那凤庆阳此举必然如主上所料。
------题外话------
第十章了,我是蜗牛,我是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