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然落下,暮色染尽天际,繁星初上,初月渐明。
“公子,公子……”
突然一道急切的呼唤打破了院内寂静,于院内树下石桌上饮茶的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碗,回过头来:“何事?”
“查到了……”世碣有些气喘,显然是方才走的太急了。世瓛递给他一杯茶,不紧不慢地道:“不要急,慢慢说。”世碣一向沉稳,如今却如此慌张焦急,莫不是查到的结果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接过世瓛递过来的茶,猛地喝了一口,世碣才接着道:“那枚簪子名叫‘蓝鸑凤簪’,是凤国十公主——凤忛愔之物。月前,凤忛愔在碧樾林遭遇奇异天象,这簪子怕是那时遗失在白漪河的。”
“哦。”世瓛不以为意,凤国公主的簪子又怎么了,不正说明这簪子的主人与找寻雪鸑珏之事有关连吗?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公子,你可知那位凤国十公主是谁吗?”
“不就是凤忛愔,那传闻中凤姿凰态、容颜绝世的凤国第一美人吗?”世瓛仍旧悠闲自得。
“不错。不过,公子可曾记得前日流月漪心亭偶遇的那两名女子?”
“自然记得。”那二人皆是世间少有之人,他怎会忘记?不过世碣为何提起他们二人?难道……世瓛忽然站起,面露惊色:“难道她们之中有一人便是凤忛愔?”
“公子所猜不错,风心便是凤忛愔,石秋则是凤国大将军拓海之女——拓秋。”
“竟是她们!”世瓛彻底一改方才的从容淡定,满目的不敢相信。初见时,他便觉得她们不同于民间女子,想来便是出自大户之家,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们竟有这样的身份。在他的预知里,他看到了流月漪心亭,而在流月漪心亭,他遇到了凤忛愔,苍山玉珏还引出了她的簪子,莫非找到雪鸑珏的关键便在凤忛愔身上?
“公子既然觉得苍山玉珏有灵性,故意把蓝鸑凤簪引出,以此指引公子取找凤簪的主人,那凤忛愔便可能与雪鸑珏有关,我们可以从凤忛愔这里下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世瓛显得十分高兴,似乎看到找到雪鸑珏的希望。
世瓛却没有世碣那样,反而面露愁色,“你是如何查到风心便是凤忛愔的?”簪子可以通过首饰铺探听到一二,可风心的身份,他又是如何得知的?翙羽城满城皆知,凤忛愔去渡缘寺为其母祈福,并且渡缘寺守卫极严,世碣即便可以混进去探听,也未必可以靠近凤忛愔。那么他是如何得知风心便是凤忛愔的?世碣不会受骗了吧?
“那日风心离去时曾说她住在霜尘客栈,客栈里本就有我们恃沅堡的人,故而我早已传信于他们,令他们对风心多加注意。故而昨日风心被一紫衣蒙面的男子掳劫而去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因不了解详情,我便命人继续追踪。如今才收到回报,原来,掳劫风心的人早知她的真实身份,想以她要挟凤国皇帝交出雪鸑珏,结果禁卫军统领拓穆带兵而至,那男子与其手下不敌,便落荒而逃,风心就此得救。”世碣一五一十交代整个过程。
“既然得知风心被劫,为何不早些通知我?”世瓛得知风心被劫,世碣竟然瞒着他,心中气恼,语气也一改往日温平。
“公子……世碣,世碣是怕……”公子少有如此气恼之时,世碣有些慌张。
“怕什么?怕我会为不相干之人暴露身份,至自己于险境?”世瓛的声音不高,却寒的令闻者颤栗。
世碣感觉到世瓛真的动气了,俯首认错道:“公子,公子……世碣知错。”令公子赞叹欣赏的人着实不多,恐怕公子早已把风心当作朋友了。
“世碣,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的一切你都清楚。二十多年来,父亲、母亲以及恃沅堡上上下下为治愈我的顽疾,遍访天下名医名方,却也只能压制而不能根除。来凤国之前,我一直认为与其终日以药汤为伴,还不如就此终了,免得带累他人。然而,那天我遇见了风心,是她的一番话解开了我的心结,令我明白,即便明日便是死期,今朝也要活得精彩。所以,那日我便决定,若日后她有危难,我必定全力相助。这次幸而她安然无恙,若她就此殒命,我将后悔终生。从今而后,我不管她是不是凤国公主,也不管她是否与雪鸑珏有关,你切不可为了我伤害于她。”世瓛显得十分凝重,风心是第一个他认为可以倾心相交的朋友,他必能让世碣为了雪鸑珏对风心不利。
“是,公子。”世碣恭敬地答道,风心令公子心结得解,他也十分感激风心,来日若非伤及公子,他必不会于她不利。
“可知掳走风心的是何人?”
“那些人皆是紫衣蒙面,背弓负剑,极其神秘。他们在翙羽城外有一处据点,却在深林迷雾之中,似是被人布了阵法,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不过,今日事败后,他们向衢州方向逃了。”
“衢州……”世瓛略有所思,凤国境内敢与皇家作对的,恐怕还没有。衢州方向,紫衣蒙面人,难道是岚国青宇王的紫羽卫?岚国也有意于雪鸑珏?“雪鸑珏是否在凤庆阳手里?”据他所知,那位青宇王并不是轻易放弃之人。
“这……还未查清。”雪鸑珏的消息是从凤国传出的,各国都传说在翙羽城凤庆阳手中,公子亦感应到,翙羽城有与雪鸑珏有关的线索,只是雪鸑珏是否在凤庆阳手中,还是未知之数。
“继续追查,还有时刻关注风心的周围。”风心既然与雪鸑珏有关,打他注意的人定然少不了。
“是。”
“雨白呢?”世瓛突然想到雨白,他不是一直跟着风心吗?
“据霜尘客栈的线人回报,雨白在风心被劫后,离开了霜尘客栈,似乎是向倾渊方向去了。”
“倾渊?”他们是倾渊的人?看起来不像。况且,他似乎对风心很感兴趣,怎会看着她被掳劫而不闻不问?
“若是他们是倾渊的人,又认识公子的苍山玉珏,不会是夫人家族的人吧?”世碣显得有些担心。雨白一直盯着公子的苍山玉珏,必是对公子的身份有所怀疑,若他是夫人家族的人,必派人来抓公子来要挟堡主和夫人,那公子再留在翙羽城就危险了。
“应该不会,母亲说过,叶肜氏的人身上都会佩戴有叶肜氏族徽的配饰,我并未在雨白身上发现有任何叶肜氏族徽的饰品。”为了避开叶肜氏,母亲自幼便教他怎样辨别叶肜氏,所以叶肜氏的族徽,母亲很早就画给他看过,那是一个被紫藤缠绕的弦月,很是特别。
“如果他们故意隐藏身份呢?我们还是早做防备为好,是否要通知堡主和夫人。”世碣还是不放心。
“不必了。翙羽城也不是叶肜氏肆意放肆之地。即便他们知道我在此地,也不会贸然动手。”虽然叶肜氏在倾渊被王族和民众推崇至极,但是倾渊毕竟是偏安一隅的小国,必不敢在大国放肆。“找个机会,传信给风心,告诉他已有世瓛的消息,望能一见。”
“是。”
无忧坡之战后,凤忛愔和拓穆秘密回到皇宫面见凤庆阳。云谲宫内,书房之中。看见自己宠爱了十九年的女儿,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凤庆阳有些激动。
“忛儿,你可有损伤?”
“父皇放心,忛愔一切安好。”
“没事就好。”握着凤忛愔的手,凤庆阳心感安慰,可转念一想,忛儿遭人掳劫,也是自己所为,面上又起了忧色,“父皇以你为饵,你可怪父皇?”
“忛愔不敢。”凤忛愔任凤庆阳拉着坐在一方贵妃榻上,十分平静。
“难得忛儿如今能识得大体,朕心甚慰。云梓!”忛愔如此乖巧,凤庆阳十分满意。
“小人在。”本站在一旁的云梓,立刻上前应命。
“将师岷部落进贡的那套墨玉茶具送到忛愔公主宫里去。”
“是。”云梓应声退下。
“拓穆,你营救公主有功,明日早朝朕另行封赏。”
站在一旁良久的拓穆,突然被凤庆阳点名,显得有些惊慌,“谢陛下。公主蒙难,本就是拓穆保护不力,陛下赏赐臣万万不敢领受。”
“朕既已开口,岂有收回之理,不必多言。”
“是。”凤庆阳严令已下,拓穆也只好服从。
“若是无其他吩咐,忛愔便不搅扰父皇处理国事了。”折腾了这么久,凤忛愔觉得身心俱疲,需要静下来歇歇。
“嗯,经过此番折腾,忛儿恐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也好。”
“谢父皇,忛愔告退。”凤忛愔施了一礼,随后退下。
待凤忛愔退出殿内,凤庆阳脸色突变,十分严肃,“拓穆,掳劫公主的人是否为雪国之人?”
“回陛下,据公主所说,那些人不是雪国之人。且以拓穆判断,从装束及行事来看,是雪国之人的可能性不大。”当时因为公主身陷敌营,拓穆来不及分析思考,救出公主后,细细想来,那些人的确不像是雪国人。
凤庆阳听了此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觊觎雪鸑珏的人不在少数,绑架忛儿的的确有可能是雪国之外的人。消息传出这么久,边关各个关口都未发现雪国人进出,难道雪涯已经察觉到他的用意?
“拓黎这几日的军报皆称雪军平静,未有进攻之像。朕认为雪国必定在谋划着什么,继续放出雪鸑珏在翙羽城的消息,并传令拓黎暗中加紧戒备。”不管雪涯是否察觉到朕的用意,凤庆阳都要借此迷惑于他,让他放松警惕,时机一到,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是,臣告退。”拓穆走出殿后,舒了一口气,心下安定。皇上还要坚持原来的计划,不过并未继续让公主做诱饵,他就放心。“公主,公主,您终于回来了?没事吧?那些贼人没有伤到您吧?……”
凤忛愔刚到蓝鸑殿,空蒙便迎了上来,一把拉着凤忛愔,不停询问。凤忛愔苦笑不得,不知该回她哪句,只好任她接着说。
“公主,您先用膳还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吧,您怕是饿极了吧?……”
------题外话------
凤国快要被灭,要下狠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