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熙源和傅苒夏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扔在事先挖好的土坑里。而周围一片黑暗,除了一抔抔泥土从他们头上泻下来,那带着死去微生物腐尸的泥土将他们弄得狼狈不堪。
“混蛋!快住手啊!”冷熙源身上麻药的劲还没过,却还是拼尽全力双臂紧搂着傅苒夏,挡在她面前。
“砰——”
只听见铲子被扔在地上的声音,一束刺眼的白色强光向他们袭来,眼睛一阵酸涩难以适应,半晌才能睁开眼。
傅苒夏仰视着站在上面的男人,瞳孔一缩——那是一张异常俊秀的脸庞,带着病态的苍白,那双如黑井般幽深的双眸,像极了来自死亡国度、极渊之地的寒冰。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嘴角微扬着淡淡的、温和的笑意。
“萧陌!”傅苒夏十分惊愕,为什么会是他?
萧陌?
冷熙源闻言,紧锁眉头。他记得曾到霖大去找宋叶的时候,听过他的名字,是法学院一位年轻的客座教授,风评很好,被誉为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彬彬有礼极有绅士风度。不说这件事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们根本无冤无仇,连基本的交集都没有,为什么他会想要活埋他们?
“萧陌,我们得罪过你么?”冷熙源厉声质问,“为什么要活埋我们?”
站在上面的人只是微微摇头,紧接着,在寂静黑暗之中响起他没有丝毫温度和情感的声音——“没有。”
傅苒夏和冷熙源一阵惊愕,对方的回答出乎他们的意料,但还来不及再次质问,就听他不紧不慢地接上:“但是——你们妨碍到我!妨碍到我的人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死在我的手上你们应该觉得幸运,好歹不是落在陆淮那个黑化疯子的手里……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那个黑化疯子是谁吧?那个关在被称为美国最恐怖监狱里的一个变态,据说每年无数的心理学家进去,但是完好无损出来的屈指可数。所以啊——你们应该庆幸,不用被分尸,不用被刀剐,而只是简简单单的活埋而已。”
对方的语气如此的云淡风轻,如此的理所应当,那蕴含其中的不容置疑几乎从骨子里散发出来,带着一种上位者傲视众生的霸气,完全视生命如草芥的即视感,让他们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就是真正的冷酷。
这就是真正的冷血。
“等等!”见他又拿起一旁的铲子,傅苒夏的喊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只见他的表情闪过一丝懊恼:“我说你这个临死之人,话怎么那么多?”
“我爸爸……是不你杀的?”傅苒夏的声音微颤。
话落,他的嘴角露出残忍的弧度,仿佛是在嘲笑她愚蠢的问题,同时也是在嘲笑他们那么久以来追查的坚持。既然如此,答案也就赤裸裸地呈现了出来。
“你这是承认了?”傅苒夏声音沙哑。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他的语气带着厌烦与不屑,“他为了所谓一个小小的疑点,从国内缠到国外,从十三年前缠到现在,追诉期都快过了。不得不说你父亲那个死条子——真是太、讨、厌、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完全不顾他人心中的感受,硬生生放大了苦痛,就像是在嫌弃事情闹得不够大,往上面添把火。
果不其然,霎时间傅苒夏的双目变得赤红,死死地盯着他,活似前来索命的无常一般,想要冲上来将他碎尸万段,她恨恨地回道:“刑警天生的职责就是为了将犯人绳之以法,我爸爸有什么错!犯罪就是犯罪,不管是什么原因都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如果他放任犯人逍遥法外才是错!你一个变态杀人魔凭什么这么说他!你把我爸爸的命还给我!”
如果眼神能杀死的人话,相信对方早已被千刀万剐,可是偏偏眼神没有这功能,那个清冷的男人优雅地站在上面,面色依旧保持风轻云淡,没有一丝一毫生气的迹象,反倒犹如俯视蝼蚁一般俯视着发狂的傅苒夏,嗤笑一声:“自、不、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杀了你似乎还脏了我的手。”
嘲讽的语气毫不掩饰,让冷熙源完全听不下去,他死死抱住情绪几乎崩溃的傅苒夏,理性地凝视着站在上面的他的眼睛,“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也就死了个人,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冷熙源掷声问道。
不仅知道十三年前的真相,而且布置了天衣无缝的密室杀了傅警官,像一个上位者一样高高在上,俯视他人,你告诉他对方只是一个年轻的客座教授,只是一个打官司厉害的律师,打死他都不信!而且对方外表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岁左右,如果是十三年前,也就十二岁左右,一个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变态杀手!
“不是你们一直在别墅里调查我么?现在认不出了?”他慵懒地抛出一个惊天的真相。
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虽然他们之前在调查人偶杀人的案件,但当他以一种人的姿态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完全难以接受——
那个据说百年历史的人偶真的是活的!现在还生生地站在他们的面前,想要活埋他们!
“你、你是尚瑞!”
尚瑞心情愉悦地轻笑一声,“啧啧!知不知道你们说出‘萧陌’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多想笑出声啊,嘲笑你们自以为是的聪明。”
冷熙源不理会尚瑞的冷嘲热讽,暗暗掂量着逃跑的概率,但几乎是……
百分之零。
尚瑞既然那么轻易地杀了格斗术八级的傅警官,又布置成完美的密室,现在又神不知鬼不觉将他们两人下了迷药,瞒过谨慎多虑的宋叶出了别墅,带他们到这里想要杀掉,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这时,冷熙源怀中的傅苒夏忽然问道:“你既然不让宋叶知道你是活的,那你又为什么屡次三番给我们露出破绽?”
“傅苒夏,你知道真相的代价是什么?”尚瑞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惑人,就像引人上当的堕天使。然而话音刚落,他拿起铲子,狠狠地将土从他们头上倾泻而下,面上没了刚才的风轻云淡,愤怒爬满了他的幽深的眸子,就像是被抢了领地的狮子,“一百年了已经一百年啊!我在这里等了她将近一百年!每一年、每一天、每一秒我都活在煎熬里!你们有尝试过那种岁月的孤寂么,将近一百年的囚禁,只能靠着残存的记忆支撑。这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她,你们却想将她推离我,怎么能不让你们死呢!啊!”
冷熙源被尚瑞的话完全惊愕,怔楞在那,将近一百年的囚禁,只能靠着残存的记忆支撑?他虽然无法完全体会那种百年寂寞的感觉,但也能理解些许,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绝望、窒息,甚至能让一个热爱生命的人想要放弃一切地奔向死亡。
尚瑞忽然将铲子甩到一边,然后从旁拎起装满汽油的桶子,眼里的愤怒也沉淀下来,那是深沉幽邃的眼睛透出死气:“我忽然间觉得……另一种死法更适合你们。”
话落,整整一桶的汽油,被尚瑞毫不犹豫地全倒在他们的身上,然后将汽油桶随意丢开,从上衣口袋里拿起一盒火柴,取出两根,轻轻划了两下,冒出灼热的火焰,印照着他精致的脸庞。
冷熙源与傅苒夏身上被浇了汽油,无论是衣服还是脸,都已然看不清,狼狈不堪四字已经无法形容。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仇恨、真相什么的,都不太重要的,重要的是……最爱的人依旧陪在你身边。傅苒夏心里想着,对上冷熙源那是依然无畏、保持冷静的眼眸,她储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滑落,与他十指相扣,轻轻一笑,“阿源,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很爱你。”
冷熙源修长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傅苒夏,仿佛要将她嵌入骨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温柔地应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当初我们醒悟得都太晚了,生生错过了两年。苒夏,对不起,我爱你。”
而一旁的尚瑞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并没有为之所动,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真是感人啊。”他象征性地拍手,嘴里虚情假意地感叹着,“弄得我都好像有些不忍心了。”话虽然这么说,却丝毫不影响他利落的动作,他将燃烧着的火柴却毫不留情地扔到他们身上,火势顺着汽油的痕迹即刻蔓延开来,燃烧成汹汹大势。
灼热的火很热、很烫,可冷熙源和傅苒夏硬是一声不吭。
火光中,映照出尚瑞冷漠得毫无温度的脸庞,见着火势差不多了,他才转身离开。
大概走了几十步,他才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跟过来了。”
半晌,除了他之外,树林里依旧空荡荡的,只余下风吹过留下的痕迹。
尚瑞微微叹息,身影多了几分萧瑟,眼神也不再冰冷,与刚才的冷酷截然相反,甚至带着浅浅的怀恋,自顾自地说着:“你还记的1913年的4月21日么?我记得那天你穿着淡蓝色的长裙,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站在雨里。虽然只是站在那什么都没做,可是当时我就忍不住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人?我多想自私地将她藏起来,好好宠爱。可惜直到最后你都不属于我。佛曰人世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到底占了我多少呢?”
他顿了顿,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一轮圆月很明显地凸显出来,洒下清冷的白光,冷冷的。
渐渐的,他眼里流露出的怀恋悉数消失,再次染上了残酷的冰冷,一片乌黑寂静之中响起他绝情的声音——“让萧陌滚远点,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再私下里见面,我让他死得比冷熙源和傅苒夏还难看。还有,别把我当成那些愚蠢的条子,都快一年了,还在真相的外围。我的手段你见过,别、逼、我!”
躲在大树后面的女人,在听见离去的脚步声后,终于抑制不住虚脱般地跌坐到地上,瑟瑟发抖,眼里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绝望的空洞,以及死一般的空寂。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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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写文,请大家多多指教,剧情君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