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要了老命了
昭明郡主火来的快,去的也疾。
徐蔚还在苦思冥想时,她已经把这事抛一边儿去了。
“别想了,快点睡吧,过会床榻就凉了。”昭明郡主把身体往里挪了挪,给徐蔚让位子。
徐蔚看着她露在锦被外亮晶晶的眼睛,不觉笑出声来,心里沉甸甸的感觉也似乎轻松了些。
“你还真心大,刚刚还气得要杀人,这会儿倒安眠起来。”
昭明郡主哼哼道:“天大地大,没有睡觉的事大。再说了,这流言又不是你不睡觉它就会自己消失的。阿蔚,想不出来就别想,与其现在耗费精力,不如好好儿养精蓄锐,明儿个咱们到宫里去,总能寻到蛛丝马迹。”
徐蔚怔了怔,方笑着说:“是我魔怔了,明明你才是当局者,怎么反倒我成了那个被迷住的人?”
昭明郡主得意洋洋:“那是,我这么英明神武的人你要上哪儿找去!你呀,就是想的太多,所以到现在还只长个子不长肉,啧啧,你身上这小骨头挺硌人的。等以后顾青衣那小子会不会嫌你抱着不舒服,不够应手?”
徐蔚眉毛一立,伸手就掐她脸:“你个没脸没皮的丫头,又开始满嘴胡吣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治你!”
论武艺力气,十个徐蔚加一块儿也不是薛皎皎的对手。然而人嘛,生平最大的对手往往是身边最熟悉你的人。昭明郡主胆识过人,武艺也不错,可惜有一样致命弱点。
怕痒。
哪怕徐蔚的手还没碰到她,只是放在嘴边做了个呵气的动作,昭明郡主就已经浑身颤抖,笑得软成了一团。
“饶命啊阿蔚,我再不敢了,你别挠我痒痒,会死人的,真会死人的。”昭明郡主喘着气,一边笑一边告饶,不一会就笑得打起了嗝儿。
“呵呵。”徐蔚收手,冷笑着看着缩在床角的昭明郡主,“我只是有点硌人,只怕将来你的郡马人还没碰到你呢,你就已经笑晕过去。你想让人家抱人家都下不了手!”
昭明郡主边打嗝儿边跟徐蔚瞪眼睛。可徐蔚哪里会怕了她?反瞪回去,竟像是两个丫头在比谁的眼睛更大些。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洗漱完毕,昭明郡主带着徐蔚去向晋阳长公主辞行。
长公主这一夜也没睡多久,不过精神看起来还很好。见了徐蔚,她笑着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徐蔚的手感谢:“昨儿夜里阿枫睡得极安稳,刚刚早上起来,还嚷嚷着饿了,要吃鸭油酥烧饼。阿蔚荐来的这个大夫果然是个高手,昨儿晚上起来三回给阿枫诊脉,早上又调了方子。回头替我好好像你外祖家致谢,帮我对你大舅母说一声,这位大夫我还想留他半个月。”
徐蔚笑着应了。
难得见长公主心情这么好,徐蔚将昭明郡主的事放在一边,想着等她们自己先查询一番,之后再和长公主透风吧。
辞别长公主,与昭明郡主约了明日一道进宫的时间,徐蔚这才回自己的昭德郡主府。
一进家门,赵氏就风风火火拉了她:“快来快来,家里可出大事儿了。”
徐蔚:“?”
现在家里做主人的只有她们一家四口,徐承芳近日已经回弘文馆,编书的工作已到了收尾阶段,他手头也没多少事儿,每日去馆里转一圈,与同僚闲话喝茶,聊聊最新的文报什么的,过了晌就能回来抱儿子,日子过得清闲又惬意。赵氏每天围着宝哥儿团团转。她奶水好,几乎都是自己喂养的,奶娘只管平常照顾宝哥儿,夜里看着他睡觉,给他定时抱起来把屎把尿。也就是徐承芳宠着惯着她,平常大户人家的主母,能有几个是亲手带孩子的?更别说亲自喂奶,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是让孩子跟自己睡一间屋。
徐蔚却是很支持,觉得小孩子这么点小,当然还是亲娘带着更尽心,更放心,也更利于加强母子之间的羁绊。宝哥儿如今已经半岁多,养得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如黑葡萄似的,晶亮晶亮,清澈纯净,活泼灵动,可见赵静把儿子带得相当好。
“母亲?是宝哥儿出事了?”不会吧,她才刚把小钟大夫借到长公主府……
“不是不是,宝哥儿好着呢,他没事,不是咱们家……也不是,是定国公府……”赵静一着急,嘴里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您别急,慢慢儿说。”徐蔚把继母扶到一旁,端了杯茶对她说,“只是不是咱们自己个儿府里出的事,您有什么好急的?”
这也就是屋里除了她们母女没旁人,赵静听了徐蔚这么凉薄的话儿也不过挑了挑眉毛,虽有些意外,却根本没想要纠正纠正,反而觉得徐蔚这话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赵静定了定神,对徐蔚说:“昨儿你不在,那边送了信儿过来,说是你二叔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自请去戍边。”
徐蔚面色一凛:“北边?”
“嗯。你爹前几日回来还说过,日前朝中要扩编定北军。只是朝廷里几位得用的将军不是年事已高,就是镇在西边和南边,一时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来。定国公倒是请命了,可是皇上说他去年才受过伤,身子骨没养好,再说北边苦寒之地,他年纪也大了并不合适。”
什么年纪
大了不合适,分明是定国公离开军中已久,威望早不如以前。在京中养尊处优,倚红偎翠,英雄心不知被消磨了多少。北边那么重要的地方,更要直面北戎和鞑靼的强力威胁。定国公太和软,皇帝哪能放心把北边这藩蓠交给他!
定国公回府长吁短叹,恰逢徐承祖休沐,从西山大营回家,知道了这事之后,不知他怎么想的,竟然要代父去守北疆。这下府里可炸开了锅。
定国公夫人寻死觅活不许儿子去北边冒险,定国公却觉得儿子胸怀大志,有一腔报国为民的热情是极好的事儿,定国公的爵位将来肯定是要给世子的,身为次子的徐承祖若能杀敌建功,靠自己的本事加官封爵,这比袭来的爵位更长脸,更骄傲。所以他支持儿子的决定。
多少年没红过脸的老夫妻,就为这事吵得不可开交。一向在国公面前表现得温柔绵软的谢氏这回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霸气来,哭也哭过,骂也骂过,甚至还动手厮打,坚决不许儿子去北边冒险。
至于二太太柳氏,她倒是没多少表示。
本来柳氏与徐承祖夫妻关系就淡薄得很,说实话,徐承祖去北边还是留京中,于她而言真没什么差别。不过是一个月见他一眼,还是一年见他一眼。也就见一眼罢了。
不过这一去北边,以徐承祖的本事,说不定真能搏出个前程来。柳氏现在也不奢望定国公的爵位了。从前长房没着没落的,定国公夫妻又一意偏袒次子,柳氏还时不时想像一下自己将来着一品国公夫人,穿朱著紫的风光。可现在长房出息了,不但有了嫡子,唯一的女儿还成了贵女圈中最炙手可热的人。自从皇后娘娘认了徐蔚为干闺女,又给她弄了个有食邑的郡主封号,柳氏这颗世子夫人的心基本也就成了灰。
没有爵位可承,将来老国公没了,长房的大伯继承了爵位,到还不敢对谢氏做什么,但她这个二房太太,显然就再不可能理家掌权。以后俯仰由人,光靠着徐承祖那四品千户的微薄俸禄,日子过得拮拮据据,不得被娘家那几个姐妹妯娌可劲儿笑话吗?当初她费尽心思,使尽手段才抢来的这段姻缘,在娘家人看来,就是一场天大的笑话了。
没想到,次子这边还没劝下来,小儿子又闹起来,哭着喊着要跟着哥哥一道去建功立业,也搏个功名出身,不乐意再窝在京城里游手好闲。
本来还在看着二房热闹的小谢氏这回可就傻眼了。这把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这四房里头来了呢?
前阵子徐承业的买卖黄了,还差点吃了官司,小谢氏连哭带闹,硬从婆婆手里抠出三千两银子,又跑到二房跟二嫂子撒泼耍赖,闹得鸡飞狗跳的,柳氏被她闹怕了,咬牙拿了两千两送这瘟神走,小谢氏又东挪西凑,又勉强拿了自己一点嫁妆,才解了这饥荒。徐承业在家里老实了一阵子,心思又活泛起来,还想再出去翻个本儿。
但家里这样折腾,哪还有本儿给他出去造。小谢氏本就是个一毛不拔的性子,前头被徐四勒逼着拿了些嫁妆银子出来解困已经跟剜了她心一样,这会子就算徐承业要她命,她也再不肯往外掏半分银子。
徐承业自打生意上受了挫,觉得留在京中实在丢人,一听说二哥要去北边儿,想着天高皇帝远,离开京城,身边也没有小谢氏日日盯着在他耳朵边絮叨,日子肯定比现在自在。再说二哥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北边没事就算了,若真有战事,他哥指不定真能立功升迁。他是二哥唯一的亲弟弟,哥哥吃肉还能不给他留口汤喝?
等他也蹭了功,得了个一官半职的,底气也就硬了,还用留在家里看娘儿们的眼色?还用睡个丫鬟还要偷偷摸摸生怕被那小母老虎逮着?
谢氏总共就生这么俩宝贝儿子,一个是她眼珠子,一个是她心头肉,眼下这哥俩铁了心都要去北边,可不跟剜她眼,割她心一样?
定国公赞同次子出去建功立业,可对这个小儿子,他可清楚的很,那就是个不学无术,眼高手低的货。平日招猫逗狗什么的也就算了,去北边不是裹乱吗?别说什么立功,能保住小命就算不错。所以他坚决不同意徐承业的要求,被他闹烦了,直接扔到小黑屋子里,门头一把大锁锁住了,不许他出去。
“那边的老太太已经气病了。”说到这儿时,赵静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和下来,虽然脸上还崩着,眼底却是根本不加掩饰的笑意。“该!”
这可要了谢氏的老命了。
“所以?”徐蔚问道。那边再怎么闹腾又关着这边什么事?
“昨儿你不在嘛,你四婶子跑了来,又是哭又是跪,想求我们回去劝劝你二叔和四叔。应当是老太太叫她来的,不过她话里话外的,二叔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你四叔对定国公爵位是没半点想法的,看看你爹能不能劝你四叔熄了那心思,乖乖儿在家里蹲着,别跟着你二叔瞎闹腾。”
“那爹怎么说?”
赵氏一撇嘴:“还能怎么着?他那软耳朵软心肝的,被人家一哭就没了主意,本来昨儿就要回去,被我死活拉住了,叫他再等等,咱们一家子商量完了再说。”
一家就四口子,最小的宝哥儿还在吃奶呢,赵静所谓的一家子商量,可不就等着徐蔚来拿主意。
徐蔚这可知道为什么赵氏会特地跑到二门前迎着她了,这是提前跟她通风报信儿,好叫她先有个准备提防。
“行,我知道要怎么说,您放心吧。”
“哎!”赵静微蹙的眉尖立时散开,整个人也觉得松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