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永生到来》 三十一、行者与剑师 四

    田峰遗憾的摇了摇头，猛地从背包中抽出手，把一样东西扔了出去。那似乎是个水球似的东西，在空中便炸裂开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力，只是释放出一大片水雾。

    杰克感到脸上凉凉的，接着就有种酥麻的感觉，他担心是某种毒药，连忙往后退，离开水雾笼罩的范围。

    田峰每只手各握着一柄黑色陶瓷刀，无所畏惧的向前冲去。他并没有被切成一堆血块，而是毫无阻碍的冲到光头面前。两人近身缠斗十秒钟后，田峰把一柄陶瓷刀插进光头的颈后，直没入柄。达尔·塔西佗猛烈的颤抖了两下，眼球变得只剩下眼白，笔直的向前扑倒，整张脸被腾起的灰尘淹没。

    上车继续前行的路上，杰克听了舍甫琴科的解释，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达尔是“悟空”体系中极少会有人尝试的一个分支——丝线改造人。他的身体里藏着许多近乎透明的线，一般而言，这些线都会有多条分支，末端或是形成如蛛丝一样的网，或是放射状的多根射线，而主线则与他的改造神经系统接驳。这些线的表面进行过特殊的钢化处理，能轻易切开岩石，内里则是极为纤细的人造神经纤维束，通过生物电信号执行从主线下达的指令。田峰使用的是一种离子溶剂，如果使用得当，会是一种强力的神经毒剂。生物电是离子运动的化学效果，这种离子溶剂能完全破坏神经纤维内外的离子浓度，将细线的信号传导通道破坏殆尽。失去控制的细线再怎么锋利，也不过就是些没有重量的细线而已。

    他们一路不断发现痕迹，却始终没有追上西门小姐。

    车上的人越来越相信这片地下遗迹来自于“大衰退”前的时代，甚至连地下场都可能是其中的一部分。目前流行的说法认为地下场曾经是数个天然的地下岩洞，在“大衰退”时期才被挖掘贯通，杰克觉得这种说法站不住脚。收到乔纳森提供的位置信号后，杰克想从地下找到可以直接穿行过去的办法，没想到真的在地下场早已被废弃的一片区域里找到道路，而且道路的状况还出奇的好。也许这一整片地下区域都是科技辉煌时代的产物，当时的目的在于建立地下交通网络，地下场的地质环境密布钟乳丛林、暗河和熔岩体，不适合当时的需求才被中途废弃。而在“大衰退”时期，退居地底的人类以生存为唯一的目的，他们甚至没有像样的机械工具，恢弘的地下交通完全没有用处，反而地下场才能提供生存必须的水质和能源。

    轮胎下开始传来不太一样的声响，“钢虎”可以平趟石块路面，对付起现在的路面却有些力不从心——前灯照射到的地方，钢条、铁皮、看不出形状的金属垃圾越来越多。

    杰克忽然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关于‘暴君’尼禄的故事？据说他退守镐京期间，在地下并不止兴建了地下场一个藏身之所。他最后确实没有死在地下场，人们到处都没有发现他的尸体，更证实了那个传说。”

    “暴君”尼禄是寡头倒台后最大的独裁军阀，曾经实现过短暂的第二次寡头统治，是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伟人”之一。

    “‘渊薮’——零星的记载中，历史学家使用这个词为它命名。”舍甫琴科沉吟道：“你想说，前面的地穴就是那个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渊薮’？”

    杰克撮起嘴唇，悠长的口哨声传出去好远，他指着车灯照射不到的地方，说道：“还有更好的解释吗？这儿和地下场有暗道连通，又有这么多的金属废物，不正好符合‘渊薮’的条件吗？我敢说，前面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铁家伙，一定是当年被强行炸烂的隔离墙。”

    众人再一次驶入一片空旷区域，但这里不是那种一眼能够望到尽头的恢宏广场，反而被各种造物充塞，因此视野受限，地形复杂。也许杰克的猜测没错，这里也许真的是“暴君”最后的巢穴，除他之外，谁又能在数百米深的地下，建起一座金属之城？可惜往日的金属之城只剩下斑驳的残骸，就像巨兽死后只留下白森森的骨头。在时光面前，任何伟大的存在不过犹如吉光片羽。

    田峰将一颗椭圆形的金属球抛出去，小东西自动升到五米左右的高度，然后开始自旋，一圈一圈向外发射水波纹一般的淡白色光波。杰克没见过这玩意儿，料想是生命探测仪之类的设备，扫描范围一定相当可观——他悄悄为自己的采购列表里又增加了一项。

    五分钟后，田峰收回金属球，在自己的镜片屏幕中查看了许久。然后他跳下车，接着是背着长条形武器背包的舍甫琴科、背着巨大的战地背包的扈从和完全一身轻的杰克上校。田峰摸黑在前面探路，前面三人几乎都能做到悄无声息，只有杰克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不时发出一阵声响。

    虽然一路上阻碍极多，但跟在最后面的杰克毫无压力，到处张望，打量这片疑似“渊薮”的废墟。他看见了从内部炸开的动力塔残骸、小型的全封闭堡垒、几乎难以辨认的巨大产线，以及分不清属于哪个部位的金属残肢。所有景象都让人敬畏，人类似乎无所不能，又似乎对命运无能为力。作为蒸汽朋克和赛博朋克的资深粉丝，杰克对此情此景深为迷醉。

    大约行进两公里后，黑暗中传来一把声音，打断了杰克的怀古之情：

    “各位既然已经到了，何必还要遮遮掩掩呢？”

    这人的通用语给人以生涩的感觉，不像任何一种流行的口音。

    田峰也不客气，直接拿军用手电照过去。众人眼前一亮，看到灯光笼罩的那个人，都有种走错了地方的错觉。

    那是一位身材修长优雅的白人，身穿一套剪裁合度的黑色燕尾服，头戴一顶黑色的复古礼帽，左手握着一杆手柄处包白色金属的黑杆手杖，胸口的衣带里有一只金色的怀表，表链别在上衣的中缝处。这位英伦气息爆表的绅士，跟幽暗混乱的地下环境实在格格不入。

    背后是小山一样高的废墟，他站在山腰，西门小姐站在山脚，应该也是刚刚到此。她的神情完全放松下来，显然对眼前的男子深具信心。

    在灯光的烘托下，这位男子更像舞台上的主角了。

    西门小姐低着脑袋，恭谨的说：“剑师菲奥雷，感谢您能及时援手。”

    被称作菲奥雷的男子向她点头：“西门，你护送卫星地面站先离开，这里由我来处理。另外，请把这只安全箱交给我暂管，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再次对您致谢。”西门小姐小心的将安全箱交给菲奥雷，又鞠了一躬，才转身向左边走去，准备和正在小山边缘的其他人汇合。

    舍甫琴科忽然掏出手枪，连开两枪，一枪轰向西门，一枪轰向地面站。没人怀疑他会射偏，西门小姐甚至放弃闪避，站在原地不动。

    菲奥雷忽然用手杖挑动脚边的石子，两颗石子一先一后飞出去，分别在空中撞上子弹，同归于尽。期间速度太快，舍甫琴科都没来得及改变弹道。菲奥雷严肃的看着田峰等人，显得有些生气：“各位先生们，请不要搞错了，你们的对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