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二楼的隔间内，鲁瓦亚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在面前，一言不发。
隔间的帘布被掀开了，弗拉基米尔走了进来。
“哟，方才就像问来着，老家伙今天怎么有雅兴来这酒馆了？”弗拉基米尔在对面坐下，拿出一根烟卷递给鲁瓦亚。
鲁瓦亚摆了摆手表示谢绝，他抬起眼睛望向弗拉基米尔，道：“你没资格说我老吧？你这个六十六岁的老家伙，可足足比我老上三岁呀。”
弗拉基米尔愣了一下，皱着眉头思考起来，喃喃自语：“六十六了啊……哎呀，真是不知不觉。”
“得了得了。”鲁瓦亚立刻打断了准备感慨一番的弗拉基米尔，转而问道：“鲜血军团的人走了？”
弗拉基米尔摊开双手：“已经打发了。说起来，人家长官还是相当配合的。”
鲁瓦亚苦笑：“听到银猎的名号，谁不得让那三分？不过，鲜血军团的手段向来狠辣，尤其是那个卓维匝，年轻气盛且急功近利。虽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证明我躲在这里，但是你既然挡了他，就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他就算不罢休，又能怎么样呢？要我赔他钱？那可抱歉了，我口袋里的子儿都用来买酒消遣了。”弗拉基米尔笑着说道。
鲁瓦亚也笑：“呵呵，你这么个酒鬼，想来也是不会理财的。”
“这话你可别说。”弗拉基米尔立刻反驳道：“这阵子支团收了不少新人，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招募费还收了不少呢。”
“你就一直待在这儿做代理了？不打算回总团？”鲁瓦亚喝了口茶，说道。
弗拉基米尔抬手指了指被黑布遮住的左眼，冷冷道：“你这老家伙莫不是来揭我痛处？现如今，我哪儿敢回总团？老大非剁了我这老骨头不可哟。”
鲁瓦亚耸了耸肩。
“倒是还没问你呢，怎么今儿个又被军团盯上了？消失了十多年，也没个书信，我还以为你已经彻底摆脱追捕，在哪儿隐居了呢。”弗拉基米尔说道。
“十年了啊。”鲁瓦亚缓缓说道，似乎在回忆往事。
“这十年，我可一刻也没停过。费尽千辛万苦创造出来的时空断界，也被军团入侵了。你瞧这不，那卓维匝从时空断界里一路追我到这儿。”
说着，鲁瓦亚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沉声道：“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入侵了断界，这说明他们的行动准备相当充分。除了卓维匝那伙人，连蒂杰都出动了。可见这次，鲁兹达是动了真格的。若不是你帮忙，我怕是逃不掉了。”
弗拉基米尔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再说，你这老家伙要是被抓了，谁陪我喝酒？”
鲁瓦亚站了起来，不胜烦扰地回应道：“得了吧，我可不像你这个老酒鬼。今次感谢帮助，不过喝酒我看得下次。”说罢，他便撩开帘布走了出去。
弗拉基米尔也不阻拦，只是伸手做了个再会的手势。
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样了，总有些不放心。鲁瓦亚心想，那小子叫什么来着？哦，沃耶夏·卡帕诺斯……嗯，等到军团安分下来，就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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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加大学院。
沃耶夏匆匆忙忙地下了楼梯。虽然十分在意符拉迪沃口中所说的“药品管理局”，但是他觉得此时还是先离开总务楼比较好。
若是被人当场目击，而符拉迪沃的尸体就在自己脚边，那可就真的什么都说不清了。
沃耶夏来到一层的出口，向外瞥了两眼，发现没人后便立刻迈开步子跑出了总务楼。
然而，刚跑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糟了！被发现了！这是沃耶夏的第一反应。他回过头来，发现就在总务楼出口的墙角处，站着一名身着紫色学院制服的女生。
有着一头乌黑齐肩发的女生此刻正捂着嘴，一脸惊愕。沃耶夏仔细一瞧，发现这女生好像并不是在望着自己，他循着对方的眼神，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剑上。
哦，对呀！沃耶夏给忘了，自己的魂兵还握在手里呢！暗金色的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金色光泽，那剑身明亮地如同镜面，不带一丝瑕疵，仿佛一件真正的艺术品，煞是好看。
从总务楼里冲出来一个手持奇特长剑的人，换谁见了都会觉得惊讶。
但是沃耶夏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不能让任何怀疑落在自己身上，为此他必须先确认眼前这个女生没有目击到总务楼的一幕。
趁着女生还没反应过来，沃耶夏立刻闪身到她的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捂住女孩的嘴，然后在她耳边低语道：“跟我走！”
那女生出于本能拼命挣扎。若是在以前，面对一个乱踢乱蹬的女孩子，沃耶夏还真不一定能将她完全制住。不过如今，觉醒了体内之魂的沃耶夏，制服这样一个女孩子就像捏着一只小鸡，仅用一只手臂便将她牢牢锁住。
确认周围再没有其他人，沃耶夏便将女生带到了总务楼的背面。这里算得上是学院的边缘地带，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你刚才看见什么了？”沃耶夏急忙问道。他松开了捂着女生嘴的手，然后牢牢缚着那纤细的手腕。
“什么都没！”女生说道，她狠狠瞪了一眼沃耶夏，气道：“而且就算看见了，你还打算灭口不成？”
确实不能。这么一想，沃耶夏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相当鲁莽了。
沃耶夏立刻放开了手。那女生满脸通红，也不顾形象，挥拳便朝着沃耶夏打来，但是沃耶夏很轻松地避了过去。
“你，你！”女生紧咬嘴唇，以颤抖的手指着沃耶夏，似乎都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了。
“我道歉！”沃耶夏立刻双手合十请求宽恕，虽然是情急之下，但这毫无疑问是冒犯的行为。“对不起！我刚才有些太着急了！”他低头说道。
女生双手叉腰，一双秀目瞪着沃耶夏。
“你想做什么？你真的是学院的学生吗？难道是从外面溜进来的流氓……”她显然不打算就这样接受沃耶夏的道歉。
“不不不！”沃耶夏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辩解道：“我是学院的学生！刚才有些特殊情况，我可以保证不是故意冒犯的！”
“哼，那你说，有什么特殊情况？”女生不依不饶。
“我……”沃耶夏语塞，他怎么可能告诉对方自己刚刚才和符拉迪沃大战一场。但如果不给一个满意的答复，自己这个“流氓”的嫌疑可真的是要坐实了。
沃耶夏实在不善花言巧语，此时也是抓耳挠腮，憋得满脸通红。
女生有些奇怪地望着沃耶夏。看他这着急的样子，还真不像是假的……不行不行！她心想，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他呢？现在的男孩子都是一套一套的，演技可不逊于女孩子。
“对不起！”沃耶夏实在想不到该如何作答，干脆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道：“详细情况我实在不能说。但是，冒犯你是事实，这是我的错！你，你尽管惩罚我吧！”
沃耶夏这副窘迫的模样，让女生忍俊不禁。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沃耶夏手中的剑上，问道：“你怎么会拿着剑从总务楼出来？”
“我……呃……”这可真是问到点上了，沃耶夏一阵头疼。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谨慎，要是早点儿收回魂兵，也不至于会引人注意了。
就在沃耶夏用尽全力思考该如何编理由的时候，女生忽然小小地讶了一声：“你受伤了！”
嗯？沃耶夏左右看了看。还真是！握剑的右手小臂有两处挂彩，其中较长的伤口足有六七厘米。鲜血濡湿了袖管，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这显然是与符拉迪沃战斗所致。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太过于专注而丝毫没有察觉，直到女生提醒，沃耶夏才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灼烧一般的痛感。
不过，这尚且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所幸也没有影响到手臂的活动。
“啊，这个是……”沃耶夏还在思考该如何蒙混过去，那女生却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深红色的手帕，走到沃耶夏身边，替他做起了包扎。
咦？沃耶夏愣住了。话说，她这是做什么？
女生非常仔细地做着包扎工作。她纤细的手十分灵巧，娴熟地将长方形的手帕叠成细条，然后在沃耶夏的手臂上绕了两圈。
她低着头，专注于手上的活。从沃耶夏的角度来看，细密的刘海遮住了女孩的眼睛。她的发色是纯粹的乌黑，柔顺的发尾搭在纤细的双肩。她戴着一只琥珀色的发夹，十分显眼。
在这个极近的距离，沃耶夏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发香。
沃耶夏注意到，女生学院制服的袖口打着用于修补的深紫色补丁。虽然与女式制服的颜色相当接近，但是仔细一瞧还是能看得出差别。
“完成了，还可以吧。”女生将手帕的两角打了个花结，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沃耶夏望着包扎处。不得不说，这个包扎处理可谓完美，而且深红色的手帕也很好地隐藏了血迹。
“光包扎可不够，你的伤口比较深，记得要去医院做处理呀。”女生抬起头来，目光与沃耶夏相遇。
“哦……谢，谢谢。”沃耶夏讷讷地应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惊讶道：“等等！你为什么要帮我包扎？”
“你傻瓜呀，自己受伤了不知道吗？”
“我的意思是，我明明做了冒犯之事惹你生气，你怎么肯……”
女生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的！这是两回事，知道啦？我只是想替一个不知自己受了伤的傻瓜包扎而已，明白？”
“哦……”沃耶夏望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女生忽然脸颊泛红，她又瞪了沃耶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么一直盯着，看什么？”
沃耶夏立刻干咳两声，连忙说道：“没看，啥都没看。呃，就是觉得你包扎的手法挺厉害的……啊，非常感谢你！”说着，他又鞠了一躬。
“行啦！”女生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说道：“看你这样，是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了，不过我也从不喜欢多问……但是！这不代表我就原谅你了！”
“您说的是！”沃耶夏连连点头，“随时听候您的发落！”
见他这样，女生不由地抿嘴一笑，随后问道：“对了，你在几班？叫什么名字？”
“三年级，7班。沃耶夏·卡帕诺斯。”
“哦，沃耶夏……”女生似乎思考着什么，念叨着沃耶夏的名字，“嗯，我记住了。卡帕诺斯同学，可别忘了今天的事情哟！”
沃耶夏很感谢她没有追究下去，连连点头，此刻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
记住那些帮助过自己的人，不忘他们的善意，哪怕那是多么的微小——这是沃耶夏多年来所坚持的信条。
“那，你的名字是？”沃耶夏决定开口询问。不过由于自己之前的冒犯，她多半是会拒绝的吧，那样多少有些遗憾了。
出乎沃耶夏意料的是，女生的回答十分干脆。
“我叫艾蕾，三年级，10班。”她笑着，嘴角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目送着那远去的身影，沃耶夏又看了看包在手臂上的手帕，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
距伯加大学院西侧围墙一街之隔的楼房顶上，正站立着一名身着白色大褂的男子。从这里，整个总务楼一览无遗。
“经过实验与观察，一旦与魇对视，会导致人失去神智，并陷入嗜血狂暴的状态。初步猜想，魇通过直视人眼来吸取人类的魂，而人的内在之魂便因此残缺，陷入癫狂便是其副作用……”他一边自语着，一边拿着一只炭笔在羊皮小本子上做着记录。
记录完毕，男子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总务楼前的沃耶夏身上。
“呵呵，真是个有趣的少年，他的魂相当奇特。这还真是个意外的发现啊。”说着，他将右手举到面前。
男子的手中握着一只一掌大小的黑色立方体，表面的花纹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