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茜娅的帮助下，沃耶夏终于赶上了魂学报告截稿的那一天。
索罗米德教授接过那一沓题本，双眼带着明显的狐疑神色，在沃耶夏的脸上扫来扫去。显然，他并不相信沃耶夏居然能够做对九道题中的六道。
沃耶夏也不笨，他当然不会全盘照抄茜娅的答案，故意改错两道是必要的策略。
直到学期结束之前，奥涅斯托先生都会停留在伯加。据说，等到假期到来，他便会和茜娅一道回圣城。
沃耶夏其实也很想光顾一番受至高神荣光照耀的圣地，但是那里太远，想想就觉得有些不真实。而且，抄作业的事情他可以厚着脸皮，但跟人家一道回老家就有些过分了。
忙完了学业，沃耶夏的任务就是修炼了。
…………
伯加市西郊的一处马场，这里已然是沃耶夏的训练场。据鲁瓦亚说，这马场由他的一位叫做弗拉基米尔的老熟人经营。
但是这年头，好马难求，劣马养着又没意思，所以弗拉基米尔的马场空有场，而没有马。
自然，这马场就成了几乎无人光顾的空地。
“砰！”两剑相交，沃耶夏和鲁瓦亚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鲁瓦亚首先变招，手腕翻转挑开沃耶夏的剑，由斩变刺。沃耶夏立刻后退一步，让过这迅捷的一击。
“不错！”老人挑了挑眉毛，忽然伸腿攻向沃耶夏的下盘。沃耶夏有些吃惊，立刻抬腿以作防御。
但是，鲁瓦亚的剑也在同时来到面前。沃耶夏将剑横握，架住了这一斩。
“如何！这种情况下的防御手法我早有研究！鲁先生你太小瞧我了”沃耶夏笑了笑，说到剑技，他可不是吃素的。虽然学习成绩拿不出手，但是剑术课的成绩可是遥遥领先。
鲁瓦亚点了点头：“你的基本功很扎实，而且这段时日的训练让你提高迅速。”
“但是……”鲁瓦亚忽然扔掉手中的剑，接着一杆十字尖长枪随着白色的光芒出现在他手中。
不好！沃耶夏立刻意识到了鲁瓦亚的打算，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沃耶夏的剑被挑飞，巨大的冲力让他后退了好几步，在老人出枪之前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经验尚且不足。”鲁瓦亚说道：“挡住两次进攻就可以谈笑风生了？不时刻注意对手的动作怎么行？”
沃耶夏撇了撇嘴。
“再说，战斗的时候跟敌人聊天，这是什么坏毛病？你以为你是谁？战魂榜前十的大佬？闭着眼睛也能赢的大佬？”鲁瓦亚毫不客气地一顿数落。
沃耶夏摊了摊手：“这确实是我疏忽。但是照您的说法，那些大佬们不也是有这样的坏毛病？一边把人按在地上摩擦一边谈天说笑啥的。”
鲁瓦亚冷哼一声：“小子，你懂什么。那是强者的资本，叫做游刃有余。你这个就属于作死，不知好歹。”
沃耶夏唤出魂兵，握在手中。
“哼，现在才使用魂兵吗？如果这是真正的厮杀，那么刚才的大意已经要了你的命！”老人提起手中的银色长枪。
……“喂！”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我的魂，是你吗？”沃耶夏有些惊讶，在心中回应道：“好久不见了，你怎么……”
“我怎么？”女孩的声音好像很不满，“拜托你快点儿学会冥想来内心陪我吧，我待在这儿很无聊啊，而且果酱罐头真的快没了！”
“我已经开始这方面的训练了。”沃耶夏无奈，“但是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冥想中自己的意识。”
这小子，又在发什么呆！鲁瓦亚摇了摇头，提起枪便攻了过来。
“哇！”沃耶夏这才反应过来，立刻闪身躲避。
“我现在很忙！”沃耶夏连挡带闪，勉强应付着鲁瓦亚的攻势。而老人毫不留情，一杆枪在手中舞成了道道银光。
“那就砍了这老头儿吧。”女孩轻描淡写地说道。
哈？闻此，沃耶夏一愣。“你胡说些什么？”沃耶夏呵斥。
“我早看这老头不爽了，总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之前还用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她砸了咂嘴，道：“我当时就该剁了他。”
摸……来摸去？这个用词真是让人脸红心跳……沃耶夏不知她在说什么，不过他很快回想起了那天。
鲁瓦亚第一次来自己家中的时候，自己的确是将魂兵放在桌上展示给他，而且……鲁瓦亚也的确是抚摸了一阵剑身。
“原来是这样，抱歉了……”沃耶夏刚道完歉，心里一阵不协调。
话说，她的本体不应该是我的魂吗？难不成我真把她当成一个真实的女孩子？这个“摸来摸去”真的很微妙啊……
“嘿嘿，算了，反正……这老头死定了！”女孩话刚说完，沃耶夏忽然感受到手中的魂兵一阵颤动，似乎要脱离控制。
还不待沃耶夏惊讶，鲁瓦亚的枪尖已经闪着寒芒直指他的右肋——老人的枪通过一次完美的变势，绕开了沃耶夏拦在身前的防御。
而在这瞬间，沃耶夏手中的剑仿佛拥有意识般，以更快的速度刺向老人。
“不行！”沃耶夏下意识地用尽全力去控制剑刃。
“咣！”一阵巨响传来，鲁瓦亚握着枪，向后倒飞出去。
老人落地后又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才算稳住了身子。
沃耶夏惊讶地望着手中的剑，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鲁瓦亚喘了口气，将枪杆举到面前。可以看见，在接近枪头处，竟是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你这一剑居然能在这艾梭利伯的枪身上留下斩痕，这可是我凝炼了大半辈子的魂兵……”鲁瓦亚抬头望着沃耶夏，一对小眼睛中光芒闪烁不定：“难道是刚刚的危机激发出了你的潜能？但那也不可能仅凭这一斩就……”
“我，我不知道！”沃耶夏举起了手中的剑，“刚刚是剑自己动起来的！”
“什么！”鲁瓦亚一脸惊愕。
“喂，你刚才做了什么！”沃耶夏在内心质问女孩，但是却没有了任何回应，她好像又消失在了潜意识之中。
老人摇了摇头，收了魂兵。
“姑且不论是不是剑自己动起来的。能做到这一击，这就说明以你的魂力，你的魂兵，有这样的能力。”鲁瓦亚说道：“当然，超常发挥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沃耶夏也收了魂兵，还在回想刚才的事情。她说要杀了老人……难道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这个时候，艾蕾的身影出现在了马场的栅栏外。
“鲁先生，卡帕诺斯同学，这是午餐。”艾蕾拎着一只布包，对着站在场中的二人喊道。
“哦？”鲁瓦亚立刻丢下沃耶夏，笑着说道：“艾蕾小姑娘辛苦了，老朽真的过意不去。要不是这小子没什么能耐，除了睡觉就只会耍剑，也根本不会这样麻烦你了呀。”
沃耶夏一听，立刻不乐意了：“什么叫没能耐？话说，是鲁先生你自说自话麻烦艾蕾做午饭的吧？还说什么非要吃煎鱼排……”
鲁瓦亚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孝敬长辈不应该吗？艾蕾小姑娘有这心，你怎么没有？”
我的天！沃耶夏哑口无言。随着多日的相处，沃耶夏总算是看清了老人的真面目，简直是整一个赖皮呀！
“没关系的，平时家里的午饭也都是我在准备。”艾蕾笑着说道：“而且，鲁先生和卡帕诺斯同学救了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在马场出口处有个矮棚，那里有一个简陋的木桌。艾蕾从布包里拿出四个铁质餐盒，打开盖子放在桌面。
“切林斯奶酪烤饼，熏酱金粉菜，罗西里松土豆花，还有……油煎斐林鱼排！”鲁瓦亚的小眼睛放出光芒，赞不绝口：“艾蕾小姑娘，你这厨艺比得上那些贵族府上的大厨！不，他们可做不出这样地道的美味！”
沃耶夏也惊呆了。在他的记忆中，艾蕾已经替他们做过四五次午餐，而每次的菜色都不重样，且无一例外都是色香味俱全。
艾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平时自己也会研究啦，但是我也没想到能做出来……必须感谢鲁先生提供购买这些食材的资金，否则可能就只能吃奶酪拌腌菜了。”
“说什么呢。”鲁瓦亚摆了摆手，“我也是为了自己一饱口福啊，哈哈哈。”
沃耶夏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土豆花。很难想象土豆会有如此细腻的口感，入口即化，葱与蒜被磨成细沙，香味整个融入了进去。
饱餐一顿之后，沃耶夏觉得十分满足，甚至就想躺在马场地上好好睡一觉。
“哇，艾蕾的手艺真棒。”沃耶夏不禁感叹，“要是能天天吃你做的菜就好了啊！”
这话刚说完，艾蕾的脸迅速染上一层绯红。“天天吃？想得美！”她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收拾餐盒。
“我，说错什么了吗？”沃耶夏惊慌地望向老人。
鲁瓦亚耸了耸肩：“年轻人，自己想去。”
下午，又是一刻不停歇的训练。这时候，艾蕾就会拿出书本，认真地学习。有时候乏了，她就会伏在栅栏边，望着场地中的二人。
她的目光就这样停留在沃耶夏的身上。
…………
踩着夕阳洒在地上的余晖，三人踏上了归途。
艾蕾走在最前面，而鲁瓦亚则有意地与沃耶夏同行。
“小子，我记起来一件事情，觉得有必要和你说清楚。“鲁瓦亚沉声说道。沃耶夏有些不解，他很少见到老人如此严肃地对自己说话。
“是什么？”
“以前，你跟我说过，你在自己的内心看到的是一片废墟，而那片废墟是一个叫做悬桥堡的地方吧？”
沃耶夏心里怔了一下。悬桥堡，这三个字是永远的伤疤，每每提起都隐隐作痛。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原谅老朽的记性差吧，前些天我才终于想起来了，沃耶夏·卡帕诺斯。”鲁瓦亚直视着沃耶夏的眼睛，道：“3312年，六年前。卡帕诺斯，这正是那个随着悬桥堡掩埋于废墟之下的姓氏。”
沃耶夏猛然停下了脚步。
“您，知道……卡帕诺斯？”
老人的神情没有任何玩笑之意：“第一次见你，在得知你的名字之后，我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但是，悬桥堡撤藩，那是没有被帝国所披露的事件。而我也是借着一些熟人的关系，才真正查阅到了相关的资料。”
“小子……你，是那位卡帕诺斯男爵的幼子吧。”老人的声音变得很轻。走在前方的艾蕾回头望了一眼，并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沃耶夏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语气有些颤抖：“这么说，您知道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您知道……”他咬着牙，“您知道是谁，对我的家乡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吗！”
鲁瓦亚凝视他许久，微微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单纯。说是撤除男爵领地权，实则是一场屠戮。这种事情，如果不是帝国的高层有某些大人物在背后维系全局，不可能压得下去，以至于现在几乎无人知晓当年的事件。”
“无论你我，现在离真相还很远。”鲁瓦亚补充了一句。
帝国？高层？沃耶夏迷茫了。如果真是那样，自己的复仇还有意义吗？生存格局仅限于一个伯加贫民区的少年，如何才能触及那高不可攀的尖塔？
沃耶夏摊开双手，在空气中虚握了一下。
“格拉比帝国上千年的存续，这其中堆砌着无数的荣耀，也有你无法想象的黑暗。”鲁瓦亚说道。
“小子，对于你家乡的事情，我很遗憾。但人生的过往，就是命运之神做好的安排，无法改变，也没有谁能够选择自己所处的时代。”
沃耶夏握紧了双拳，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但，你要记住，我们还活着。”鲁瓦亚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诶？”沃耶夏一愣。
“现在和你说太多道理你不会懂。你只要记住，你还活着，你还有选择未来的权利。”鲁瓦亚继续向前迈开步伐。
沃耶夏跟在他的身后，低头思考着。许久，他开口了：“我……要变强。”
鲁瓦亚回过头来，望着他。
“其实，我曾经就这样想过。如果某一天，我拥有了自己的魂兵，我希望能够成为最强的俢魂者。或许是为了复仇，又或许只是一种自我满足。但无论如何，如果无法变强，我就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那么，你所期望的选择是什么？复仇？还是自我满足？”老人发问。
“快点啦，你们在说什么呀？”艾蕾的声音传来，她站在前方的坡道上挥着手，霞光染红了她的黑发与长裙。
这次，沃耶夏首先迈开了脚步。
在与鲁瓦亚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说道：“无论是哪种，都还很远。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在路上。那么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去向那个选择所在的终点靠近。”
鲁瓦亚望着沃耶夏的背影，微笑，然后迈步跟了上去。
少年的影子在地面铺开，逐渐拉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