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是大陆西南部的一条山脉,南北走向的山脉横贯大陆西境和南疆之地。
云岭东西两边的温度、气候、地形差异巨大。
正是因为如此,这条山脉成为了中洲和西境南部地区的分界线。
云岭山脉中人迹罕至,林木繁茂且险地众多。这里也是除了东隅外最大的妖族聚集地之一。
历来只有那些艺高胆大的猎人和采药人才会偶尔深入这处处充满危险的山脉之中。
山脉西边中部的云梦山地域附近有着众多无比广阔的湖泽。
这一片广阔湿地和湖泊群被统称为云梦大泽。云梦大泽是由西而来的奔流河水被云岭地脉阻挡在这里所形成的。
有水源的地方往往食物和资源比较丰富,所以聚集在这里的妖兽异禽也是比云岭中其他地方要多的多。
这一个月来上游西境内已经连下了几场连天的大雨,使得云梦山山脚下的大泽都涨了数尺有余。
而今日天气却是难得的明媚,阳光微暖。混浊的湖面已复清澈模样,微风轻拂而过湖上波光粼粼犹如无数的银蛇在舞动,其上成群结队的仙鹤和鸟鸥从湖水上方飞过,湖边有几只健俊的麋鹿伸长了脖子在饮水,湖边浅处还有涉水的白鹭在觅食。
一派祥和的景象。
好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
在云岭临深泽处的地方有一面平整光滑的壁崖,下方的半个山壁都浸在了湖水里面。
而这面平滑的石壁下跟湖面差不多齐平处又有一处洞窟口。
这个洞窟是曾经生活在湖边喜欢寒湿阴暗环境的强大妖兽所掘的巢穴,因为它们的体型巨大所以洞窟入口也显得很大。
从洞窟入口望进去是一片漆黑,深而曲折的洞窟看起来又幽暗又阴冷,但在洞窟最最深处却是另一副景象,这里冰寒无比,洞壁上有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凝结,洞顶上倒挂着的冰刺仿佛尖锐的利剑一般直指下方。
这些无数凝结的冰晶散发的微弱寒光使这最深处的宽敞地方显得并不是那么阴暗。
冰晶上映射的光芒是来自洞中堆放的各种闪亮的天然晶石。
这些看起来十分精美珍贵的各种晶石被随意的堆放在洞内各个角落。
那些强大的妖兽非常喜欢收藏这种异常闪亮的晶石,不知是用作装饰还是做其他的用途。
洞顶尖锐的冰刺渗出沥沥的水滴,滴落在晶石堆旁的一汪混浊的水洼中。
阴寒寂静的洞中只有一滴接着一滴的滴水声回响着,显得有些诡谲。
混浊的水洼中倒映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却始终被洞顶的滴水扰乱不能平静下来。
晶石光芒辉映的洞内有一名青衫白须老者伫立在混浊的水洼边上。
老者看上去无惧寒冷,干燥的青色衣衫上也没有因为置身这种环境而沾染上一丝一点的湿寒。
身为不速之客的老者没有被洞中看起来闪亮十分珍贵的各种晶石吸引住,而是将目光停留在旁边的一堆冰晶上。
冰晶堆上面有着两枚看起来有拳头大小的蛋,灰色的蛋壳表面上有一些光彩流转,灵力自然形成的脉络隐隐浮现着。
老者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蛋壳出神,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不过很快老者就回了过神来,是因为其中一个蛋壳隐隐颤动,表面出现了几道龟裂痕迹,看起来竟是有破壳的迹象。
果然一只洁白的兽爪从壳缝探出,灰色的壳被白色的利爪撕裂一个口子,一只白鳞柔软的妖兽从壳中钻了出来。
刚破壳的幼兽眼睛还不能够完全睁开,只是凭着本能啃咬着已经碎裂的蛋壳。
老者看起来略显意外,但却很耐心的注视着这只幼兽,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没有视力和感知力尚弱的幼兽自然也无法察觉到老者的存在。
而这时在外面洞口处,外面的湖水因为昨夜上流西境大雨注入的河流暴涨,所以使得湖水水面更贴近了石壁上洞口。
远处似有轻风拂来,些许不平静的湖水莽撞的冲进了洞窟之中,而远在洞内的老者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
老者旋即摊掌一股柔软灵力自手心而出,苍白的灵力化为一道灵力囚笼将幼兽环住。
幼小的妖兽察觉自身受制挣脱不开,反应异常的激烈,整个洞中回响起了幼兽刺耳的尖锐嘶叫声。
马上紧接着遥远的洞外传一阵低吼之声,随即来轰隆之声,地面也有强烈的震感,犹如地动山摇一般,洞顶上倒挂的冰晶也纷纷簌簌掉落。
如此剧烈的动静,原本不安定尖叫不断的小妖兽却嘶叫得更大声。
不过这动静如同平地惊雷,顷刻间又归于平静。
只有小妖兽仍不住的嘶叫,只不过声音逐渐嘶竭,像是被老者控制住了。
对刚刚剧烈动静恍若不闻的老者终于动身移步至一旁的另一堆冰晶块边上。
这堆庞大的冰晶跟其他的冰晶不同,它与洞壁冻结在了一起,凝结成堆的冰晶透明无暇。在晶石的辉映下更能看到冰晶中明显是潜藏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那微微刺眼的冰晶中,竟然是冻结冰封着一个十来岁少年模样的赤裸人类!
苍白的肌肤早无血色也没有任何生机,就像是一具尸体,也只有尸体才可能会这样子冰封冻结着。
少年双唇青紫双目紧闭,双手交叉置于腹部,寒冰将他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只是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一直保持着这副模样。
老者面无异色,十分平静的从袖中掏出两个小瓷瓶,掷出一个瓷瓶随后激锐的灵力从指间弹射出,瞬间被化为齑粉的瓷瓶伴随着瓶中的白色磷光粉末全部都均匀的洒在了冻结了少年的冰晶上面。
噗呲……
冒起了阵阵白雾,弥漫洞内空间,如同厚厚积雪被无比滚烫的沸水直接浇透了一样,凝结的坚冰开始迅速消融。
片刻之间这一堆冰晶就消融了大半在地上化成了一滩水,流入了那滩混浊的水坑中,而那名少年也已经裸露在了寒冷的空气中。
老者袖掌一挥,一道温暖的灵力包裹住少年的全身使其悬浮地面三尺,又将另一瓷瓶中的血红色之液体从头至脚小心翼翼的倒洒在少年的身体上。
血红之液将环绕的灵力浸染,并逐渐融合凝结在肌肤表面,然后形成了一层厚厚血茧将少年全部裹住。
而在茧内少年苍白的肌肤如同海绵一般竟把余下的血红色之液全部吸收殆尽。
老者做完这一系列事情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收起剩余的那瓷瓶于袖中。
微闪的幽光刺入眼中,少年刚刚躺的冰晶堆之下插着一把通身幽寒的剑。长约四尺有余,剑柄古朴,剑身锋利散发着比洞中冰晶还诡异的寒光。
剑跟少年刚刚一样冻结在冰晶之中,或者说更像是冰晶随着剑凝结才对。
老者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那把剑,把剑拿在手上,屈指一弹,“叮”的一声,剑身颤动震掉附着在上的冰屑,随意的一挽,长剑竟然化作了一把拂尘持在手中。
老者持着拂尘闭上眼睛轻微喃语,似是某种咒语,语速很快听不清楚在念叨着什么,只是刚刚念完就有一声暴怒的嘶吼声袭来,震耳欲聋。
顷刻间从洞道外面就袭出一只巨大的爬行巨兽。
妖兽似龙似蛟,双颚巨大,血盆大口中排满了锋锐整齐的利齿,怒吼一声向老者撕咬而来。
老者大喝一声向妖兽说出一句诡异的言语。
“可否容我解释?”老者说的并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妖族中的古老语言。
老者指向一旁的幼小妖兽和那枚尚未孵化的妖卵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巨大的妖兽看到自己孩子并未无恙。
低吼的妖兽无比迅捷的冲了过去破掉微弱的禁锢护住了自己的孩子。
小妖兽也仿佛感受到了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呜咽的向母亲蹭着。
虽然孩子并没有收到伤害,但闯入他人洞府,并且在洞道口布置了幻阵,就凭这两点若是可以的话妖兽现在就想杀了这老者。
妖兽没有动手的原因是这老者看上去并不简单,而且这么做也会令它夫君不喜。
“还不快滚!”
妖兽心中思量了一会喝道,看到孩子无恙她已经强忍自己冷静了下来。
鼍族只有产卵孵化的时候才会挖掘或者寻找巢穴,从产卵到孵化总计大致三十六个月,或许它只是碰巧在这里产卵而已,思之至此老者摇了摇头道:“夫人谅解,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人所托,无意擅闯,但还需等待几日我才能离开。”
或者方才是过于担心孩子的安危,妖兽这才留意到在地面上的红色血茧。
它自然是知道那里曾有一块坚冰,如今再看融化留下的水渍和地上的血茧。
一目了然。
妖兽不由得心中一凛,寒声问道:“你是谁!”
老者摇头回道:“我是受人所托而来。”
妖兽盯着老者许久突然恍然道:“是你!那只老孔雀!扬子初的老师?”
妖兽声音愈来愈冷。
妖兽早就知道这老者也是妖族,所谓人貌不过只是化形而已,但她始终看不穿老者的真身,所以才会觉得这老者并不简单。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只孔雀,那个蛊惑她夫君的祸首。
“你认识子初?”
老者很是意外。
“同为鼍族,自然认识。”老者的反应妖兽收入眼底。
“他……”老者欲言又止。
妖兽冷笑道:“扬子初早就死了。”
“是吗。”
即使是听过传闻的,但真正的确认死讯的时候老者还是显得有些哀切。
妖兽冷哼一声,看到老者如此模样它心中反而隐隐有快意。
老者又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妖兽拒绝回应,冷冷的说道:“这跟你无关。”
老者也不生气,平静的说道:“五日后我会离开这里,我需要一点时间,抱歉。”
果然就是这种自顾自的态度。
妖兽环视了一遍洞内空间,目光又在血茧上停留了片刻,再次冷哼一声张开巨口衔着幼儿和没孵化的妖卵就这样离开了。
轻易离开了的妖兽让老者虽然有些诧异,但颇觉疲乏的老者也不想深想,旋即盘腿闭目坐在洞内一块类似蒲团的石头上。
……
……
已经到了第五天,上升的湖水已经早就涨进了外面洞口下的最低处,但后几天又消退了下去。
寒冷的洞内,血茧仍在一团灵力的包裹之中,不过隐隐有呼气声传出。
在落针可闻的洞窟中即使是细微的声音也非常的清晰。
老者仍是闭目静坐,不为所动。
终于这时包裹住血茧的灵力也开始消散。
那团灵力是被排斥了。
人与妖的灵力虽然相近但并不相通。
所以受到排斥是必定的,被排斥了就意味着血茧中的人应该恢复了掌控身体的意识。
所以老者睁开了双眼自言道:“卵生妖族的孵化期越长那就意味着先天就会越强大,而人族却仅仅只需要五日而已吗。”
老者静静等待着。
果然,没有多久,血茧在没有外面一层灵力的保护而变为粉碎。
血茧中的人其实醒了没有多久,当睁开眼睛的少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现在躺着的地方像是密封的。
他下意识的动手试探着,却没想到轻易的戳破了眼前的这片黑暗。
在一片红色的碎屑中,躺着的少年双眼微眯,用手在遮挡刺眼的亮光,应该是还不能习惯亮光的环境,这是人类本能的保护反应。
终于少年逐渐适应,看清楚了是洞顶的冰刺在闪着寒光。
踉跄的少年勉强着身体站了起来环视所处境地,少年自然发现了有一个老者,也自然发现老者正在看着他。
少年突然想起了自己,他又低头观察了自身。
是的,他还是赤裸的。
肤色红润与之前的苍白判若两人,只不过他自然是不会知道之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沃遮……”。
少年张开口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却是干涩生疏说出来的话又嘶哑,所以下意识的停住了。
少年指了指自己和指了指洞内又指了指老者。
老者失笑不已,误解了他的意思,扔了一套衣服物过去,少年也没看清老者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只是少年并不是赤裸着觉得寒冷,也不是赤裸着觉得羞耻。
他只是想问老者,这是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不过少年还是穿好了衣服,没有谁会愿意总是赤裸着,他的潜意识也是这样,端量了一会,这衣服过于合适了一些,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一样。
少年又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老者。
老者摆手用人类的语言道:“现在先不要说话,你听我说就行了,等你能够自然的说话了你再问,若是你能听懂的话就点点头,好吗?”
人的言语能力也是记忆,太久不用或者因一些特殊的原因就会渐渐模糊直至忘记。
就像有的字就算你还能说的出来,但已经是不知如何去写了。
少年就是这样的情况,他是能听的懂老者简单的言语,但他自己已经是忘记如何去开口说话。
老者非常了解他的情况,但也清楚这种情况是可以重新慢慢恢复的,所以才让他不要着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