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虚谷瞧着窗上贴着的镇邪钟馗画像,钟馗没点威严的样子,看着还有几分慈眉善目,怕不是哪个醉汉亦或是哪个落魄书生信笔拈来随便乱画的,指望这样的醉汉钟馗捉鬼镇邪是没希望了;挂着的兽牙,照看应该是狗牙,只不过是从哪个狗肉摊子上捡来的就不知道了,没半分慑邪的威力,还好残存着几丝灵气,倒还不算毫无用处;至于在兴王房门前烧黄纸筑高坛的几个道士,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偶尔阿弥陀佛偶尔无量寿佛,也不知道诵的是佛经还是道经……
步虚谷:“见过神棍,没见过这么不敬业的神棍,你起码背两句道经再来混饭吃啊!连个像样点的道士都请不起,这王爷只怕是真穷。”
乐清平:“还不是你说的告诉你兴王府有藏宝,不然我早走了。”
步虚谷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听得房门内兴王的呻吟呼痛声不对劲,他示意乐清平在原地等他,自己爬到兴王房门边,从衣袋中摸出一张招魂符,符夹在双手掌心之中,两手一搓,招魂符当即烧起来,他将烧完的符灰放在左手,右手又从兜里掏出一小枚黑曜石右手运劲,黑曜石被捏成粉末,双手合十,掌心的粉末混在一起,他轻呼一口气,只见掌心的粉末随着一道清气飘来荡去,附到了兴王房门上的狗牙上。
步虚谷将剩余的粉末洒在地上,地上随即出现一只虚弱的老黑狗,老黑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
“你就是镇宅的慑邪犬吗!”
老狗还是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步虚谷发怒道:“起来回答!”
老狗连忙坐起来,恭敬地望着他。
“这屋子里,可是有邪祟作怪?”
老狗点点头。
“既然有邪祟,你身为镇宅灵物,就晓得趴在地上吐舌头,一点事都不做吗?”
老狗低下头:“不是不做事,是做不了。”“屋内的妖物带有圣灵气息,我不得反抗。”
“圣灵气息?”步虚谷疑惑:“既然如此,你先退下吧。”右手一挥,风吹散地上的粉末,老狗的灵魄也跟着散去:“里面的东西不简单呐,道君千万小心。”
“就当买一送一,偷你的铁卷,顺便送你一次捉妖服务,咱们算两不相欠。”
步虚谷从上衣掏出一个布袋,布袋上绣着二十八把形状花纹各异的长剑排成的八卦图,二十八把剑代表着星宿,这个袋子,就是剑神门掌门李不言的随身百宝袋,里面放着不知道多少件李不言惯用的法器,步虚谷小时候多次偷盗这宝袋不成,李不言拗不过他,索性将袋子送了给他,但袋中一些繁琐难用的斩妖法器,他就收走了去。
步虚谷从布袋中摸出两只长相特异的虫子来,这虫子身体是流线型的,看不见腿,但却还两片薄如蝉翼的翅膀,流线型的身体,也细得好似毛发一样,这样的虫子,哪怕就停你眼前,你也很难发现。
步虚谷将虫子往神棍道士那一送,两只虫子晃悠晃悠飞到他们脸上,钻进他们的鼻子里去,不一会儿,两个道士互相打起呵欠来,再过一阵,一个倒在神坛,一个就地呼呼大睡。
“你杀了他们?”等不及的乐清平赶来看见两个倒地的道士问道。
“就是让他们睡一会,半天功夫才会醒过来。”
“怎么办到的,你会妖术?”
步虚谷白了她一眼,指着里屋说:“我法宝用尽,你帮我把里面的小鬼引开,我才好下手。”
他说的下手捉妖,乐清平以为是下手偷东西,反正她现在穿着的就是王府的丫鬟服饰,于是她听从步虚谷的吩咐,装作丫鬟走进了兴王居室。
“世子,门外的两位大师说,关于王爷的病,他们有话要请您出去商量。”
在兴王榻前一个十几岁的孩童,背对着房门,站都没站起来就对乐清平说:“你是府里新请的丫鬟吗,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平儿。”
世子还是没转过身来,说道:“既然门外那一位大师有话要商量,你就请他进来吧。要是在门外说话,惊动了府外的兵士也不好。”
原来他刚刚在房内,步虚谷做法的事却全被他看在眼里,而冒充他府上丫鬟的乐清平,更是瞒不过他,说在门外说话会惊动守卫,是在警告他们两人。
步虚谷听到两人的对话,径直走了进来,眼前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背对着自己,但却刚那一瞬之间就让步虚谷觉得他迫力惊人,一向肆无忌惮大大咧咧的自己,竟然不敢正视眼前这个人。
“先生请坐!”世子转过身来,刚看门外,他还以为步虚谷只是一个身形矮小的人,现在看见才发现他不过跟自己差不多大,也是吃了一惊。
步虚谷坐下。
“我是兴王世子朱厚熜,你是皇上派来的吗?”
他还以为步虚谷是皇上派来给王府下咒的,步虚谷摇摇头。朱厚熜上下打量他,想来当今圣上正德帝朱厚照喜欢玩乐,未必有心思专门派一个小孩子来咒杀兴王。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步虚谷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兴王府里有座宝库,特来向兴王借阅一件宝物。”
朱厚熜一笑,不知道是笑步虚谷一个孩童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笑他太说话太干脆,“怎么你觉得兴王府有什么宝物吗?”
步虚谷不答。
“方才我看到你手臂一动,就将两个神棍变睡着了,这是仙术吗?”
“这是道术!”
“道术……”朱厚熜思索:“父亲突患恶疾,许多人都说是中了邪,你能治吗?”
步虚谷不答。
“这样,要是你能帮我父亲驱邪,王府宝库,我亲自领你去。”
步虚谷抓紧背着的百宝袋,其实他也不知道妖怪的底细,但他一心想着拿到铁卷,还是硬着头皮说:“好!”
世子拉开帷帐,步虚谷看见兴王面容憔悴发黑,双眼暴红鼓出,全身的肌肤像被烫伤脱了一层皮红肿不堪满是疙瘩。
兴王嘴里一开一合,好像在说什么话,但是发不出声来。这下步虚谷慌了,他那些个本事,不是从宗门的宗卷上练的,就是偷学回来的,没半点实战经验,而眼前兴王的情形,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整座王府,被一团邪气围住,但兴王身上,居然没半点妖气,照理说,被邪灵附身,宿主身上肯定会沾惹上邪秽的妖气,那如果是一些妖气都显现不出的小妖,檐上的狗牙就够吓跑他们了,不会在屋内逗留,更别提附身一说了。
事有蹊跷,步虚谷也不敢贸贸然下手,他先在双手涂上一层辟除邪气的朱砂才敢碰床榻上的
兴王,解开兴王的内衫,手一碰到他的腹部只觉得掌心一阵发烫,他一看,手上辟邪的朱砂
居然不见了,刚一碰触,朱砂像被兴王吸走了,再看兴王的样子似乎更加难受了,他的腹部冒出一道诡异的红光,红光忽明忽暗,慢慢由腹部游走至喉间,走到嘴边突然消失不见,他的手上脚上,冒出一些禽鸟的羽毛,但不是长出来的,是从他体内刺出来的,硬生生把他的手脚刺得鲜血淋漓。兴王痛苦呻吟,步虚谷查看他的嘴,他半开半合的嘴里,居然伸出一只禽鸟的长喙来。
“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