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祈知道晏若愚状态不对,没再瞎折腾她,让她回屋爱干啥干啥去。这边常望宇大汗淋漓练足了三个小时,擦着汗去冲凉。
从浴室出来,想想还是不放心,看了看表,才十一点,还远没到晏若愚睡觉的时间——据他所知,大多数高中生挑灯夜战,学不到一点半都不算学习。这才毕业几个月啊,晏若愚又是个夜猫子,这会儿肯定还不困。
不过睡不睡是一码事,时间确实晚了,现在去问候三小姐未免太失礼了。常望宇想了想,小企鹅戳了三小姐一下,“睡了?”
“没,”那边回复很快,“我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啧,”常望宇乐了,“恭喜,你的一天还不到一个小时。”
“咋了,”晏若愚吐槽,“想到为什么我哥没被赶出屈家所以急着找我分享?”
哎呦喂这怨气,常望宇没绷住呛了一下,“小姐姐记仇啊。”
“记,特别记,”晏若愚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光记大明星就记满一个小本本了。”
“受宠若惊呐,”常望宇懒洋洋地发了语音,“干嘛呢你。”
“要不你过来看看?”晏若愚也是语音回复,“放心,短路归短路,不会傻到以头抢地。”
“今天就不了,”常望宇吐槽,“瓜田李下,师父看见了要训的。”
“大明星,咱能不能不要本末倒置?”晏若愚语重心长地教育他,“这是师父训斥的问题吗?你不能把供你吃供你穿的粉丝妹妹们放在首要考虑的位置上吗?”
顿了一下,晏若愚又发过来一条语音,“对对对,您还是常氏的公子哥儿,不是非靠她们不可,但你看看她们,看看她们,啊?从天涯海角赶来见你,生怕你被造谣生怕你被炒绯闻生怕你这样那样的,你可倒好,避嫌不是为了让她们放心,居然是为了不挨训!师父很凶吗?师父很不讲理吗?师父会随随便便就训人吗?你这样,你这样让师父她老人家……”
常望宇笑得肚子疼,后面那半分钟的语音他都没听清楚内容,晏若愚这声泪俱下的阵势,没去拍家庭伦理苦情剧都是浪费了好苗子。
“乖啊别闹,知不知道你这样活像在控诉劈腿的男友。”
这句是文字,因为常望宇没想好用什么语气读出来,换来了晏若愚一个省略号和一个翻白眼的小表情。
常望宇躺在床上关了灯,看到晏若愚刚发来的红包上面写着“跪求五少爷去看看脑子吧哦上帝”。
常望宇仰躺在床上克制了十几秒,还是一不小心破功笑出声。他拆了红包,系统提示一百元存入零钱。
这么多?
常望宇愣了一下,乐呵呵地回了一句,“在下谢三小姐打赏。”然后手机往床上一扔,睡觉。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常望宇起床很费事儿,嘟嘟囔囔磨磨唧唧的定了一堆小闹钟。等他揉着眼睛走到饭桌旁边儿,正好听着某三理所当然的语气,“您催他干啥他好不容易有几天清闲时间……诶?醒了?”
某三淡定地指了指桌子,“那来吃饭。”
常望宇十分惊奇,“谁做的饭?”师父是万年的牛奶鸡蛋党,桌子上这些……
“买的。”
“哦,”常望宇又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三小姐……”
“别想了,小杨哥早上骑自行车去买的,你……”晏若愚看了看他有点红的眼角,“你别揉了,对眼睛不好。”
“让你多喝水多喝水,告诉你了这儿气候干,不听话!自己跑过来!看看,眼睛出点问题我看你去哪儿哭!”姜祈口下十分不留情,“若愚你这两天盯着他点儿,再揉就把爪子剁了。”
常望宇手一抖,冷不丁觉得手指上落了东西,再一看,眼睫毛。
姜祈无语地看着他,头上标着一串黑点,最后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吃饭。
浑身上下都写着“不想搭理你”。
晏若愚看了一眼自个儿师父,想笑又不敢笑,凑过来看那根眼睫毛。弯弯的,一厘米上下。
啧,睫毛精。
现在的男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让女生活了。
“怎么了?”常望宇看她一直盯着那根脱落的睫毛,“你……”
“你许个愿望。”
“嗯?”常望宇没听明白,“什么?”
“许个愿望,吹了就行了。睫毛这么长,别浪费。”
“噢,”常望宇跟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看了看眼睫毛,又看了看晏若愚,然后低下头闭上眼,吹走了手指上的小可爱。
晏若愚看着他,挺纯情啊。
像只猫,不知道允不允许她揉揉耳朵。
什么鬼!
三小姐十分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鄙视自己,昨天还觉得屈老先生像猫爷爷,你跟猫杠上了吧!
请你迅速地打消养只猫之类的奇奇怪怪的念头!你没有照顾小盆友的天分谢谢!
晏若愚迅速低头吃饭,和师父保持同样动作,仿佛复制粘贴。
吃过饭,即将去参加比赛的少爷可怜兮兮进了练功房,晏若愚回屋开了电脑,整整一早上都没出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忙些什么呢?
常望宇满头满脸的汗,头发都湿漉漉的,肩上搭着条毛巾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眯起眼睛半仰着头喝水。
喉结上下滚动,衣服松松垮垮露出精致的锁骨。
晏若愚顺手拍了两张,啧,性感。
常望宇大概是挺累的,喝完水还是没睁眼,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头发,哼了一声,眉毛都皱了起来。
晏若愚看着好笑,收了手机揣进兜,也走过去半蹲着,轻轻抓了抓他的头发,“累了去歇会儿吧小少爷?”
“别抓……全是汗,”常望宇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晏若愚,“我练完没洗澡呢,离远点,熏着你。”
“没味儿,”晏若愚看看他,“你这是,累脱力了吧?”
“没,不至于,”常望宇吐槽,“有一次练舞,练完往垫子上一坐就睡着了,吓小杨哥一跳。今天……心烦意乱的,就不想练,才特别累。”
“纠结什么呢还把你心烦意乱了?”晏若愚瞥他一眼,“少爷,你们这种家庭出来的人,这个年纪谈恋爱都算晚的吧?想谁了?”
“噗,”常望宇乐着转过头,“纨绔点儿的十八九岁可以花天酒地了,精英点儿的婚约可能也定差不多了……不过我嘛,跟大部队一样,要是没出道的话也就是个普通的大一学生,花天酒地或者商业联姻都跟我没关系,最多小情小爱的交个女朋友。”
花天酒地和商业联姻都跟我没关系。
晏若愚皱眉,听这语气,常望宇……不会是……身份……
想什么呢,常望宇好笑地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哪么复杂?”
“我是我爸流落在外的骨血,我的身份不被常家认可,我妈不是正牌夫人,我和常家少掌门同父异母……”
他每说一句,晏若愚的眼睛就瞪大一分,看起来十分震惊。
“……这些都不对。”
靠。
晏若愚长出一口气,“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
晏若愚没说话,半晌,声音很低地说,“你比常望寅年纪小。”
常望寅就是常氏大少爷,常望宇的亲哥。
常望宇愕然,明白晏若愚是想到屈非厌了。如果常望宇不是常家正牌夫人的儿子,又比常望寅小,那只能说明常董事长婚内不轨。再加上利益相关,常望寅绝对不会像晏若愚接受屈非厌的存在一样接纳常望宇。
如果常望寅有心打压,常望宇人在娱乐圈,随时可能万劫不复。
常望宇想了想,既觉得感动又觉得无奈,“我和其他少爷千金们的待遇差别,以后会告诉你原因。不过你也不想想,真要按你那剧本来,我也敢进娱乐圈?”
有道理。晏若愚点点头,“你不去洗澡了?”
“当然去,”常望宇笑了,“你早上干嘛呢房门都没出?”
“你洗完澡来我这儿看看吧,”晏若愚看起来有点愁,“我也……说不太清。”
姜祈一早就出门了,几个保镖都在院子周围盯着,小杨哥目标太明显,让粉丝看着了等同于暴露常望宇坐标,一直在上房里待着。
姜祈这院落建的巧,上房厢房厨房外面裹着一圈走廊,平时充作练功房用的。两侧厢房分别是男寝女寝,都是上床下桌的摆设,每个人的床位之间还有小隔板,让这二十个小徒弟都有一定私人空间。
不过屋里现在也就小杨哥加他俩三个人,晏若愚就直接把电脑抱了出来在练功房里划拉。常望宇穿戴整齐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电脑桌面上的几个窗口,一个是梵高的《星空夜》,另一个是莫奈的《日出印象》。
晏若愚打开《星空夜》的窗口,把这幅传世名作拖入某个软件,然后用绘图工具在这幅画上画了一个框。
一个长宽比大约五比一的框,像是要从这幅画上撕一小溜下来。
他看到,她把画上这个框以外的其他元素——月亮、星星、树、小房子甚至漩涡一般的云海,一个一个锁定,缩小,然后挪入那个五比一的框中。
“你在干什么?”
晏若愚并不答话,看了看《星空夜》原画,打开浏览器输入“景泰蓝”。
她迟疑了一下,又在浏览器里输入“液体珐琅”。
接着,晏若愚把那个五比一的框截取出来,插入另一张空白页面,然后打印了整个页面。
常望宇拿起那张大篇幅空白的纸,冷不丁看见晏若愚对莫奈的《日出印象》重复了同一套动作。
“你这……玩啥呢?”
“我想把这两幅画放在戒指上。”晏若愚没抬头,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常望宇听见“戒指”二字心头一跳,没懂晏若愚的意思,“怎么放?”
“珐琅。”
常望宇看了看打印出来的两张纸,“你想用这两幅画,设计一对对戒?”
“嗯,”晏若愚点头,“要《星空夜》与《日出印象》相对,只做对戒,而且我想表现的是……”
晏若愚摇了摇头,没说完。
“是什么?”
晏若愚迟疑了一下,“印象派和后印象派,都是光影变化的艺术,没有明确的线条。我不想用简笔表现这两幅作品。”
她想把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特点,在戒指上表现出来。
难度似乎有点……不是有点,是特别大。
常望宇搜索珐琅工艺品,加载出来的图片果然不出所料,基本每一个图案都能清晰的看到边缘线。像印象派一样模糊的处理……
“你有想法?”
“液体珐琅的成品很有那种感觉。但我没具体接触过,不好说。”
常望宇闷声笑了一下,“我到现在都分不清,什么珐琅,琉璃,景泰蓝,搪瓷。关系特别乱。”
“就……金属施釉叫珐琅,建筑施釉叫琉璃。景泰蓝是铜胎,可能是掐丝或者錾胎工艺;搪瓷是铁胎,大多数是画珐琅;珐琅瓷就是瓷胎……大概也就这么分吧,再准确的我也就不清楚了……回头找几个学珠宝设计的小姐姐问问。”
常望宇好奇了,“你喜欢戒指?那你怎么不去学珠宝设计?”
“我不是艺考生,咋学啊,”晏若愚白他一眼,“主要是想到原本喜欢的东西变成了负担,就不想学了。”
噢,常望宇点头,回头我想想办法。
晏若愚见他没说话,指着《星空海》的月亮开始纠结,“《日出印象》基本没有特别具体的形态,液体珐琅的效果应该会不错。《星空海》的这个月亮……能看到明显的轮廓啊……景泰蓝工艺可以和液体珐琅一起用吗?”
常望宇茫然,“要不你联系个工厂问问。”
“联系……工厂?”晏若愚简直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少爷讲道理,“这就是个很普通的设想……你还真能指望做出实物来吗?”
“怎么不能?”
“……哥,我就一普通学生,学生,明白么?这也就是心血来潮的时候写写画画,根本谈不上设计……”晏若愚无奈地保存了文件,关了电脑,呼噜了一把常望宇还没干的呆毛,“下次头发吹干了再出来,小心头疼。”
常望宇有点不明白晏若愚对这件事的态度。
突然有了一个设计思路,她很认真地把这个想法从大脑里复刻在一张纸上,然后把这张纸收藏起来,不考虑让这篇设计稿化作实物,也不认为有这个可能。
这是什么鬼态度?
学生……哦,学生。
可是晏若愚说的也没错,她就一学生,还不是学珠宝设计的。就像她问那两种珐琅工艺能不同时能运用在一件作品上……她对这方面的了解的确有限,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要将这设计做出东西来,谁来做?工厂?小型珠宝工作室?这些事对常望宇而言小菜一碟,对晏若愚来说确实步步为难。
——更不巧的是,常望宇好像还没什么理由帮她。晏若愚跟人相处时不怂不怯,甚至还是个自来熟,他们两人也还算默契,各个方面都合拍。但这不代表晏若愚已经和他足够熟识,熟到常望宇可以“强制性”地帮她。
头大……
不过晏若愚为什么会想到把这两幅画配对呢……
他才不信晏若愚只是因为“日月星辰”意象相对应就把这俩按在一起。
为什么呢……
晏若愚拿了条干毛巾出来,发现常大明星还在愣神。她把毛巾戳在呆娃手里,挑了挑眉。
“嗯?”常望宇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什么?”
“不想自己擦就我帮你,”晏若愚面带微笑一字一顿地说,“少、爷?”
常望宇一把抓起毛巾进了浴室。
晏若愚低着头笑了一会儿,估摸着人快出来了才又抱着电脑进了自己屋。她得了解一下珐琅工艺的颜色。
《日出印象》那个色调……弄不好的话就不好看了。
其实她并不想看到实物,至少现在还不急。她只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怎样才能让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变的更可行。
常望宇发过来的消息一声接一声的响。
不管,三小姐心想,忙着呢。
对方彻底没了脾气,直接进练功房又操练了几个小时。
还挺能耐。三小姐乐呵呵地想着,不知道累就练着吧,比赛也快了,别给姐姐编的舞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