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以买卖药材起家,世代定居在洛阳城外,家底颇得富裕。
据说其府上先祖曾在朝廷担任重职,人品刚正不阿,斩奸除害,为皇帝指点左右。可却在半百之年,遭人陷害,家财散尽,仅仅保住了条性命。无奈只好迁居城外,做起了药材生意。
几年后,新帝登基,夏家也得到了平反。新帝为了巩固地位,送去黄袍,请其复位,然而夏家却断然拒绝了。从那以后,夏家的后代都像暗自规定一般,无人涉及朝政了。直到这一代夏龄拼死坚持,考取状元,搬入云开城中,又得皇帝赏识,封官加爵,如今也是云开城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只是因此与本家关系不免生疏了许多。
是日,夏龄一下朝便直奔书房,愁云满面。赵氏心下知道丈夫这般,定是朝中有事发生,便也没有打扰。
园里,夏橙阳卷起袖口,随意挽了个平髻,在亭下种植花草,也顾不上脸上身上的泥土,只是奋力的撅着小坑。旁边,月牙带着秋爽春舒也不甚熟练的拔除着地上的杂草。亭子里,夏星奕坐在阶上,靠着围栏,低头看着手里的小书。
“我说,小老头,你就不能帮帮你姐姐。”夏橙阳一边擦拭着额上的汗水,一边鼓着嘴嘟囔道。
夏星奕皱了皱眉,眼睛却未曾抬起。
“你还真是个老头儿,你”
“胡闹!”游廊上,赵氏不知何时站在了那。
赵氏这一出口,几个丫鬟吓得连连起身请安,但夏橙阳却仍没放下手中的锄头,只站起身子,顶着张脏兮兮的脸笑道:“娘,劳动出真知啊。”
赵氏见她不三不四的样子,心中顿觉无奈,可是脸上又不愿放纵了她,因此故作愤怒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行了,成天搞些稀奇东西,你为何就不肯好好在屋里学习女红。你看看奕儿,你怎么还不如你弟弟沉稳。”
夏橙阳见赵氏有些怒容,扔下锄头,上前一把便将其抱住,沾了些泥土的脸蛋在赵氏手臂上蹭来蹭去,赵氏红色的真丝衣袖上也沾上了些污渍。
“娘亲,我就是休息一会。这些花待种出来可好看了,到时阳儿第一个就送去插在您房中那花瓶里,可好?”
“哼,花言巧语罢了,母亲可莫轻信她。”夏星奕起身便从阶上跳了下来,腰间的祥云佩一晃一晃。
夏橙阳听他这样说,抬头就给了他一个白眼。赵氏见这二人这般怄气,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气也消了大半,只拿出手帕仔细将夏橙阳脸上泥土擦去,又把夏星奕拉到自己身边。
“奕儿,今天天还不错,你与母亲和姐姐一同逛逛可好?”
夏星奕将手中的《孟子》交给了身边的小厮,点了点头。
虽说夏星奕并非赵氏所出,可是赵氏却十分欢喜他。他的生母高氏原就是赵氏身边的人,照顾了夏龄几年也是本本分分,没有什么二心,后来生了夏星奕,也没有摆出母凭子贵的架子,赵氏没有什么不欢喜的理由。而夏星奕也是从小十分沉稳,比夏橙阳乖巧懂事,长得又秀气,像极了夏龄。赵氏看着更是觉得喜欢。
几个人在园中逛了会子,眼看到了饭点儿,便都回了赵氏的玲珑院。
进了厅,几个丫鬟屈膝行礼,即刻布起了饭菜。
夏橙阳见桌上那盘香酥鸡,本想动筷。奈何夏龄仍未上桌,只得放下筷子,悻悻地望着赵氏,而对面的夏星奕却露出了些嘲讽的笑容。
“老爷还在书房?”
“是的夫人。”
赵氏听此,思索了片刻。回头见夏橙阳馋的像只小猫,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吩咐左右先服侍夏橙阳与夏星奕用膳,自己则准备了餐盒带去书房。
书房中,夏龄眉头紧皱,手中毛笔飞快舞动未曾停过。
“老爷,先用膳吧”
夏龄见赵氏已经将饭菜布好,便也不再推脱,将笔放了下。只是眉头仍锁,时不时发出声声叹息。
夫妻二人吃着饭,赵氏虽然担心,却也对朝政之事有所忌讳,便没有多问,只说了些家常话。
“阳儿和奕儿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赵氏见夏龄主动发话,心下顿时宽解了许多,便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听着,夏龄眉头也逐渐舒缓了下来,只是连连无奈地摇头。
夏龄当年初涉朝政,险些与城外本家闹翻,只是本家人也不多,十几年来子嗣又都是些男儿,刚开始大家还欢欢喜喜,以此为福音,如今可是盼女儿都盼不到了。谁知偏是违背了祖训的夏龄,得了个女孩。夏龄心里自然明白父亲母亲对女孩的喜欢,想着父母就是再厌烦他,对夏橙阳也不会如何。因此,每年都送夏橙阳姐弟去本家小住,也算是尽些孝道。
饭毕,夏龄主动将今日朝堂事故讲与赵氏听了。
原是江陵的吴广忠,写了些关于朝廷关于皇帝不好的文章,不知怎的竟传到皇帝手里了,龙颜震怒,下令对吴家彻底搜查,不想又发现许多相似的文章,皇帝疑其叛变,又或是颜面受损,竟要诛其族。
而这个吴广忠与夏龄原是挚友,当年又同窗几年。尽管夏龄不知其为何如此糊涂,却又着实为他担心。故而才连连写信打探消息。
赵氏之前也对吴广忠有所了解,知其与自己丈夫私交甚好,这样一来,着实是件大事了。想着便派丫鬟收拾了碗筷,又对夏龄稍加劝解,也知趣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