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乞巧节,有了夏龄的同意,夏橙阳便开始张罗了起来。
夏橙阳派了月牙打听,从不参加庙会的傅璟年今年也会出席。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傅家自然也是想让她出来显露番山水的。蒋沁如那边虽然身体还不是很好,但每年一度的节日盛典她却从不曾落下。
乞巧期间,夏家对府里的丫鬟也放纵了许多。春舒秋爽年龄不大,正是有些贪玩。二人采了些鲜花,放在装满水的铜盆里,露至院中,第二天起来搽面,还说可以使皮肤娇嫩白净。
夏橙阳也摘了些凤仙花捣碎,取了汁液,染于无名指和小指的指甲,十分好看。
这个节日,不论是夏府里还是云开城中,都充溢着花香和乞巧的乐趣。
乞巧节这天,夏橙阳早早就起身去了夏星奕的绫罗院。
绫罗院比夏橙阳的院子大了许多。夏星奕毕竟是个男儿,以后也是要成家的。
夏橙阳过去时,王氏与夏星奕正用早膳。夏橙阳见了王氏,屈膝请了个早安,细细地喊了声姨娘。
自从上回夏星奕病了,王氏也没从绫罗院搬出去,只住在了西边的厢房里,也是方便照顾他。
夏橙阳是不常来绫罗院的,今日不知怎么的,也没说一声就来了,王氏赶忙让身边的丫鬟增了个椅子,拉着夏橙阳坐了下来。
“阳儿,你可用过膳了?姨娘今天特地下厨的,你再吃些吧。”
夏橙阳见王氏这样说,也不客气,正巧来时匆忙,没有吃饱,便接过了丫鬟递来的碗筷。
对面夏星奕一身竹纹青衣,低头啜着玉石瓷碗里的莲子粥,一如既往地对她视而不见。
王氏见自己儿子有些无礼,又当着夏橙阳,便说了他几句。奈何夏星奕性格如此,再说也是无用的。
夏橙阳从小与他相处,早就习惯了他这样,更何况他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姐姐的。
夏橙阳一手藏在袖中,抚着药盒上凹凸不平的花纹,一手端着一只精致的彩陶小碗,对王氏和善的笑了笑。
饭毕,夏橙阳漱了口,又与王氏寒暄了几句,“姨娘,今日乞巧节,奕儿可去?”
王氏侧头看了看茶桌上正在布棋的夏星奕,低声道:“老爷还没说许不许奕儿去呢。”
夏橙阳暼了夏星奕一眼,去与不去,这当事人倒是无所谓。
王氏眉头微皱,想着夏星奕年龄也不小了,夏龄却没带他出去过几次,不觉心下有些烦恼。看夏橙阳的样子,是想帮他一把。
“怎么?阳儿想与奕儿一同去吗?”
夏橙阳见王氏接上了她的话,笑道:“奕儿平日里太老成了些,不如出去转转。左右父亲也要去的,我回来告诉父亲一声让奕儿也跟着,姨娘就给奕儿备好衣裳就成。”
王氏知道老爷最疼夏橙阳,既然她说了,便是一定会成的。想着便从头上拔下了只金丝儿的恋花钗子插到了夏橙阳的发髻上。
一旁的夏星奕看着桌上的一盘棋,又转头看了眼这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出了绫罗院,秋爽嘟着嘴问道:“小姐为何非要带着少爷一起,少爷也不准儿想去呢。”
夏橙阳没有吭声,脸上却带了些笑意。旁边春舒轻哼了一声,拍了下秋爽的头,“家里再疼,外头是不知的,更何况少爷身份特殊。”
秋爽年龄不大,听春舒解释了一番,也只是若有所思。
夏星奕不是夏家的嫡子,就算是自家父母不在意,外头人还是会低看他一眼。夏龄平日里只觉得他身子弱,不带他出去,可别人却贵会觉得他不受重视。这样下去,夏星奕以后出了府,也会受人轻视。
夏橙阳没有直接回自己院里,却是即刻便去找了夏龄。此时夏龄穿着一身儿黑色祥云纱袍,坐在案前写着东西。
“每次见爹,爹都停不下手。”
夏龄闻声抬头,见是夏橙阳,便放下了手中事务,笑道:“你这丫头,又作何来找我?”
夏橙阳见夏龄心情不差,便也开门见山了,“爹爹今日带奕儿也去吧。”
夏龄想了想说道:“你弟弟才出了病,万一”
“爹,你这都是什么观念。整天闷在屋里才更容易得病!”
夏龄又看向夏橙阳,想想确实如此。夏星奕怎么说也是个男孩。便点头应允了。
是夜,赵氏特地从宫里请了嬷嬷为夏橙阳梳妆打扮。夏橙阳原本有些抗拒,但见这位嬷嬷穿着华贵,确实德高望重,一时又不敢俏皮,便依其去了。
不多时,夏橙阳便从房里出了来,她身着一件质朴素色长锦衣,腰间系着一根玄紫色的腰带,不仅显出了身段的窈窕,还给人一种清雅又不失华贵的感觉,外头披了件浅紫色敞口纱衣,更是显得有些俏丽。
赵氏在一旁看着女儿如花般的面容也不禁显露出淡淡的骄傲。
“奕儿准备好了吗?”赵氏侧头问了问身边的婆子。
“王姨娘说,一会便送少爷过来。”
赵氏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紫鸾云钗插在了夏橙阳的发髻上。
“母亲,长姐。”夏星奕穿着一身汉白玉色的织锦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
赵氏抬头把夏星奕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儿,满脸都是笑意。
“你越发像你父亲了,不错。去你父亲那吧。”
夏星奕点了点头,正要退下,又偏过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夏橙阳。夏橙阳此时正摆弄着头上的钗子,见夏星奕瞧了过来,便朝他吐了吐舌。
临行前赵氏又特地嘱咐了些礼法规矩,夏橙阳一一记下后,方得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的较为缓慢,夏橙阳掀开帘子向外张望,虽未经集市,街上却灯火通明,各家都挂上了红砂碧笼。
今年傅璟年与夏橙阳都是头一次出席,二人关系本便甚好,这次都因为家中原因参加盛事,不免就约在了一起。
不多时,马车在傅府停了下。夏橙阳没有下车,只挑了帘子和月牙坐在车里等着。
过了会子,几个丫鬟簇着两个人出了府门。一人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批白色纱衣,裙幅褶褶逶迤三尺有余。一人穿着蓝色云翔符蝠纹劲装,腰间缀着一枚白色玉佩,袖口禄口皆缀着明黄缎边儿,意气风发。
夏橙阳见傅璟年出来,方从车上下来。相视一眼,二人皆笑了出来。
“璟年,你家莫非也请了宫里的嬷嬷,我还以为只有我这样凄惨”。
傅璟年摇了摇头,无奈道:“都是母亲非要如此。”
“你今天很好看。”那似乎被冷落的少年面带笑容,黑如玛瑙般的眸子正定定的望着夏橙阳。
傅璟年扫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冷哼一声,径直上了马车,只留下夏橙阳与那男子二人。
夏橙阳胸膛扑通扑通,男子的赞美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无措,纤细的手只搓着衣角,本涂了些腮红的面颊,却不想此时更加泛红了。
那男子仍注视着她,一双眸子里似有点点星光,笑容如春日阳光般温暖。
“斯年哥哥…你…你今日也很好看。”不知为何,今日的夏橙阳见了傅斯年甚是紧张,手心也沁出了丝丝汗水。
傅斯年似乎还欲再说些什么,车上,傅璟年却掀了帘子喊道,“你们二人会上再腻歪可好?”
这下夏橙阳的脸更加红了,只想赶紧避开,与傅斯年相视了一眼,便匆匆上了马车。
“啊!我方才快要紧张死了”,夏橙阳拿起小桌上的瓷杯便饮了起来。
傅璟年见她这副模样,眼中露出了一丝嫌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以前见他也不曾这样,怎么?如今婚事定了,竟羞成这样?没出息。”
夏橙阳听了这番话,背脊一僵,惊的手上的杯子都落了。
傅璟年之前并不知夏橙阳还未得知这个消息,如今见她行动如此,便猜着了个一二,只看她作何反应。
夏橙阳将杯子从地上捡起又定了一会,好似猜到了什么,脸色却更红了,若说之前还是桃红色,如今却也是大红了。
“订什么订婚如此大事爹爹怎的没告诉我,那…那斯年哥哥可知道?那那婚期呢?那…”
傅璟年见夏橙阳问的停不下来,也已经明白了她对傅斯年的心意,便说道“你们本就一起长大,又互有好感,父亲和夏伯父如此决定不也很合理?没有告诉你估计是怕你太紧张罢,既然你还未得知,那婚期肯定还没有定下来。你可别再问别再想了,我还想清静会呢。”说罢,傅璟年也不再管她现在如何混乱,只从袖中拿出一本李太白诗集,想着如何应付这无聊的乞巧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