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两人总算坐下开始吃了。周成寒玩了几盘游戏,就在哪儿干等,裴誉来了才动筷。一打开饭盒,裴誉的眼神有点直了。
糖醋里脊,干锅包菜,油煸空心菜,叫花鸡,拍黄瓜……
一桌子的地道杭帮菜。
裴誉拿着一次性筷子,维持着想掰开的手势,抬起眸子,眼神变幻莫测:“你怎么突然想吃江浙菜了?”
周成寒笑了,他的脸也很冷:“裴誉,你不会还觉得我会像个傻子一样问你我是怎么想到要找你的吗?”
“哦?”裴誉说。他的心突然如同坠子般冻住了。
这剧情有些直转急下。
“我在市局门口等你,你连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你心里难道不应该早就预料到了吗?”周成寒投过他纤长的睫毛半阖着眼,淡淡说道。
他的脸依然漂亮纤瘦,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就像他无数次酒醉之后的混笑话。可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却把裴誉拿捏住了。
裴誉定定看着他。他对待周成寒的态度确实放松了,轻率了,只知道这是一条可爱的小狗,但却不知道,这条小狗其实是一条小狼崽,还会咬人呢。
刚刚还是如沐春风,如今才知道是各怀鬼胎罢了。
原来房子和主人的心真的没什么差别。空荡,警惕,不安,孤独。
“除了电脑,”周成寒继续说,“不要忘了人也可以查人。不是说么,只要5个人,就可以联系到全世界。”
“万蓉虽然是西城人,但她的前夫,也就是你一出生就消失了的生父却是杭州人。你十岁之前都被你爷爷奶奶养在杭州,之后万蓉在西城总算立足了,才把你从杭州接回来。总之,前夫和寄养这些对于万蓉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过去,所以她从来不提,你也从来不说。所有人都觉得你从小就长在西城。
“其实十岁过来西城,也算半个土生土长,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聪明,早熟,15岁就开始在黑客界颇有名气,被rich和他老板moore看上,也帮着他们做点事情。开始只是为了赚钱,后来就是看心情,爱做不做了。直到现在,有意思的活儿他们也会找你做。
“rich是什么人?早就把底下的人查了个遍,自然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毕竟周老头子那黄昏恋也算是西城不见报的年度大新闻呢。所以他才会让我去找你。估计着也是觉得我傻,觉得就算我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了。才敢那样明目张胆地推脱。”
裴誉僵着的手终于放下筷子。
周成寒闲懒地把手搭在桌上,原本轻佻的双眼此刻却如两柄利剑,闪着蓝幽幽的光芒。那光芒不夺人心魄,可是眼角的锋利却能杀死人。他两道飞扬入鬓的眉毛此刻才展现出真正隐含的锐利的神采,浅色的嘴唇紧抿着。
“我就想知道,裴誉,你和这次准备攻击azurehome的人到底什么关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裴誉一时间被问住了,他第一次也有开不了口的时候。
但是周成寒反而却低头,极其轻松地拿起筷子开始吃菜了。
裴誉有点搞不懂:“你……”
周成寒知道他想说什么:“你觉得我生气了?”
裴誉眨了一下他漂亮的眼睛,没说话。
“我干嘛要生气?觉得你不告诉我?”周成寒自嘲地笑了几下,“我还怕你生气呢。毕竟我把你的来历查了个遍,你出生的事儿,估计连rich都不知道吧?我们,扯平了。”
裴誉确实应该生气的,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场合,他绝对要掀桌子走人,然后让对方不得好死。可是这人,偏偏是周成寒,而且,是他查他在先。
裴誉估计周成寒心里已经猜了个大半了,但是很给面子地没说出来。像周成寒这样的西城的名人,rich和moore刚来的时候,就让他去查过了。裴誉那时还扮了一阵子的酒保,在三包/皮里面观察各路牛鬼神蛇。周成寒并不是他唯一目标。西城上流社会的人多到令人发指。不愧是帝都的中心,在人多的地方,摔出去一个瓶子,砸中的十个人里有8个家里是政界大佬,还有两个是商业巨鳄。
裴誉隔几天就在里面混,反正黑,谁也看不见谁。
那么多人里,周成寒绝对是最特别的一个。裴誉也搞不清那人除了脸漂亮以外,还有哪里和其他富家子弟不一样。可是他喝酒的时候,他抽烟的时候,他任由漂亮的妹子上下其手的时候,他就是哪里不一样。以至于裴誉过了很久,也还记得周成寒这一号人。
然后,就是到万蓉准备嫁给周律政周老爷子前期,裴誉花了两个晚上调查周氏一家,其中,自然包括周成寒。
他还深深记得,望着周成寒在荧幕上闪现的照片,他自顾自说了一句:“怎么又是你啊……”
“先吃。”周成寒说。
裴誉默默端筷,机械似的吃着。
“好吃吗?”周成寒问。
裴誉仔细尝了尝,味道出乎意料地好。那种滋味,不同于寻常美食。因为那股味道里,带了他熟悉的气息。
他点点头。
周成寒极淡地笑了一下,揶揄道:“我就是想让你吃点你喜欢的,没别的意思。毕竟,你也在禁闭室里待了几天不是?”
裴誉被周成寒难以捉摸的态度弄得有点心神不定。他难得碰到他觉得困扰的事情,别说是他了,因为就连周成寒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
他这时,在心里腾起和裴誉一样的想法,换了个时间,换了个场合,他绝对要气到杀人。可是这人,偏偏是裴誉。
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开口了,只顾沉默着吃着菜。他们互相揣测对方现在的想法,但又搞不懂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态度。
吃完,周成寒又拿出了几瓶红酒。他卧室的另一侧,其实是一小间餐厅,小桌子椅子,冰箱,微波炉,也算齐全了。垃圾直接打包好,拉开墙上一个口子,一扔,那是个管道,直接通到外面垃圾箱。
为了不暴露这帮高级富人的隐私,就连垃圾也是有安保的。直接压缩打包,隔天拖了垃圾车直接就运走了。没人能搞些上个世纪的那些垃圾检索,查踪迹,查隐私。
周成寒给裴誉慢慢倒了一杯酒:“你酒量怎么样?”
“你……觉得呢?”裴誉的话的意思是我酒量你能查到吗?
结果周成寒还真领悟到了,冲他迷之一笑:“你猜?”
裴誉硬着头皮喝了几口。
“你这两天躲市局里去干吗了?”周成寒问。
“查一起案子。”
周成寒继续递给他一杯酒:“机密?不说也没事。”
裴誉沉吟道:“其实也许跟你也有关。”
“哦。”周成寒道,“来,先喝。”
裴誉还真没想周成寒是这种反应。azurehome绝对算得上是周成寒的心血。
“你想灌我?我虽然酒量一般,但是不会断片儿啊。”
“哈哈。”周成寒一笑,“什么年代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小姑娘我要骗你上/床么?”
之后,周成寒绝口不提azurehome要被攻击的事。裴誉被周成寒逼得没法,只能尽量喝完周成寒递过来的酒,因为周成寒比他喝得还猛。他喝一杯,周成寒喝两杯。
裴誉确实酒量不好,天生的,身体里缺乏消化酒精的酶。这类人主要的特点就是喝完之后脸上红成关公。就三杯红酒,裴誉脸上一阵阵地泛红晕,第四杯喝完之后,裴誉胃里一阵阵恶心,忍不住去厕所吐了一回。
等他回来的时候,周成寒已经又灌了一瓶酒,可是他的眼睛却愈发清明。他坐在沙发地毯上,手搭着膝盖,扭头看着裴誉走近。
“10年的时候,和m国的那起大冲突事件你有印象吗?”裴誉在他面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