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白清让准备了两份早饭。
“师父,神仙不是不会饿吗?”
“那就不许为师吃早饭了吗?”
她吐吐舌,埋头大口吃起了早饭。
正在这时,突然有一只仙鹤嘶鸣着朝他们飞来。
雾时惊恐地看着头顶上那只巨大的仙鹤向自己靠近,慌张道:“妈耶。”
白清让眯了眯眼,站起身来。
仙鹤终于落定,温顺地停在了白清让的身侧,纯白的羽毛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白清让取下了仙鹤口中衔着的信件,皱眉看了起来。
雾时稳了稳心神,好奇地伸手摸了摸仙鹤的翅膀,仙鹤却一斜眼,将身子移开了去。
她往前两步,再摸。仙鹤就再退,不让摸。
哎呦嘿,这性子,跟初见时的师父简直一模一样。
她好胜心愈发强烈了起来,今日非要摸到它的翅膀不成。
于是一人一鹤便在小院中展开了一场生死追逐。
桃花被扑腾得漫天都是,但这仙鹤比起昨日那只鸡倒是好很多——它没掉毛。
雾时兴奋地追赶着这跟她身板差不多大小的仙鹤,嘴里不住喊着:“给我摸一下嘛,就一下!”
仙鹤昂首嗷嗷喊了两声,表示誓死不从。
而白清让站在院子里,终于看完了书信,抬起头来,眉头紧蹙。
雾时一撇眼就瞧见师父眉头紧锁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连忙跑到他跟前,乖巧道:“师父。”
白清让看着她,薄唇微抿,没多言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便更慌张了,悄悄招呼仙鹤一并站过来,一人一鹤乖巧地低头等待着师父的批评。
“半月后,凡间十大修仙门派的掌门人会来我辟灵谷考察。”他终于道。
雾时欣喜道:“那咱们辟灵谷就热闹啦。”
但……“师父为何苦恼?”
每年十大门派的掌门人都会带上得力弟子来辟灵谷进行考察,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在白清让这里混个眼熟,顺便讨教一二。往年,不少得到白清让指导的弟子们回到自己的门派后都大有所为。是以这“辟灵谷大会”也是凡间最为津津乐道的一大盛事。
却不知师父为何很是愁苦。
雾时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受伤,怯生生问道:“可是因为……师父收了我这么个没名头的徒弟,怕不好给世人交代?”
白清让仍旧皱着眉头,却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怎么会。”
“那师父有什么顾忌大可以告诉徒儿,徒儿一定不会让师父为难的。”她说,仙鹤也跟着嘶鸣了两声。
白清让背着手,遥遥看向山下。
山下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只因为这里是辟灵谷,因为是离辟灵谷最近的小镇,多少人前仆后继安家至此,只是为了得到他所谓的福泽庇佑。
而他站在所有人仰望的目光尽头,迎着最烈的日光,和最暗的黑夜,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这样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就足够让世人有足够的安全感。
可如果,如果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如果被迫暴露在世人眼光里的人,又多了她一个——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不过豆蔻之年的孩子。
他知道这会掀起江湖上多大的波澜。
他本想藏着此事,待雾时学有所成之时再向天下昭告。谁料大会突然提前,再看一众掌门人在信中言语,恐怕风声已经走漏。
这时候,他不得不将雾时暴露在天下人面前。
只是……他回身看了眼雾时,她的眼神像林间的小鹿般带着雾,这惹得他有些不安。
“纤纤。”他一招手,那仙鹤便扑腾扑腾走向了他。
白清让取下一根羽毛,低头对着羽毛轻声说了些什么,又重新插回了仙鹤身上,而后轻轻抚了抚它的小脑袋,说:“把羽毛带给卫凌云。”
仙鹤昂首蹭了蹭他的手,他便顺了顺它的羽毛,轻声道:“小心点。”
仙鹤点点头,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师父究竟传了什么话给卫凌云,要这般谨慎。
她心头隐隐也知道事情大抵跟自己有关,于是更加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将师父看着。
终于,白清让朝着她招了招手,她立刻小步跑到他身边。
“雾时。”
“师父。”
“半月之内学会御剑之术,可以吗?”
御剑?!她又惊又喜,问:“难吗师父!”
白清让微微皱了眉,当初他花了两个月才学会御剑,虽说只因他当时才八岁,况且也从未有人指导,但这个速度已是当世最快的了。
“难。”他轻声道:“但你是我白清让的徒弟。”
是啊,她是白清让的徒弟,天下第一神的徒弟,难便难吧,那又怎样。
“徒儿一定不让师父失望!”雾时顿时热血沸腾。
“回房换练功服出来吧。”白清让说着便也准备回房换衣服了。
雾时一愣,指了指桌上两碗已经凉了的早饭,说:“早饭还没吃完呢。”
白清让紧绷着的弦突然就松动了下来,他顿了顿,笑了一声,走回到桌边,端起碗来往厨房走去,说:“我去热一下。”
雾时便嬉笑着跟上了,一路上叽叽喳喳。
“师父,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御剑的呀。”
“八岁。”
“哇!师父你也太厉害了吧!”
“确实很厉害。”
“那你的剑长什么样子?”
“一会儿给你看。”
“它有名字吗?”
“细辛。”
“细辛……这不是当今陛下的名字么……”雾时疑惑道。
白清让咬了咬牙,想起八年前皇室为当时的太子举办了弱冠之礼,他作为天下第一神,受邀出席了大典,谁料太子一眼相中了他,在大典上要求封他为太子妃。
白清让自然是不从的,当即取了剑横在身前,阻了迫不及待要靠近他的太子。
太子求爱不得,当即宣布改名为细辛,只为能像白清让手中宝剑一般,常伴他身侧。
百里细辛之名,便是从此而来。
“喝你的粥。”白清让气鼓鼓地把热好的粥递给了雾时。
雾时笑嘻嘻地大口喝了口粥,看着师父生闷气的模样,禁不住笑出声来。
“师父。”
“嗯。”
“师父有喜欢过谁吗?”
“没有。”回答得不假思索。
“以后呢?”
“也不会。”仍旧没有迟疑。
她撅了噘嘴,可怜这世间多少痴情人啊。
“为什么啊?”她不解,师父也并非无情之人,怎么就知道自己以后也不会喜欢谁呢。
“因为,”他看向她,说:“我是神啊。”
诓骗她说修仙之人不能恋爱不过是个玩笑话,但……作为神,不能动情却并非玩笑。
这一点,是在他成神时七七四十九天的天雷里,作为一缕神念——捆绑进了他的骨血里——不可违背的神谕。
这是上苍的指令。
是在赋予他天地第一神的荣耀的同时,给他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