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时一溜烟儿跑上了楼，跟着凤缨进了屋，手忙脚乱地关了门，这才回过身来看去。
凤缨已坐在了桌旁，一双瞳人剪秋水，笑意盈盈瞧着她。着一身大红衣裳，衣袖处绣着奇怪的图腾，明明是极艳俗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只显得明媚耀眼，像是夕阳西下，海平面上映照的晚霞。
“过来。”凤缨招了招手。
雾时背倚着门，看了看她，步子迟钝地挪了挪，最终坐到了凤缨身旁。
“你是谁，身上为何有凌云的味道？”她偏了偏头，这样问道。
雾时吓了一跳，低了头朝着自己身上嗅了嗅，才疑惑地问：“有吗？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凤缨眼角轻轻扬了扬，道：“你是从辟灵谷下来的？”
“这个姐姐也知道？”
“姐姐？”她笑着反问，“我可比你大不少呢。”
雾时看了看面前的凤缨，面若敷粉，明眸皓齿，左右不过二十的年华，于是吐舌道：“姐姐最多长我十岁。”
凤缨不置可否，抬手为她沏了杯茶，捧到她面前，问：“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雾时缩了缩脖子，赶紧解释道：“我是风神的徒弟，我叫雾时。刚刚我跟秋掌门的徒弟下山来玩，却不小心走散了。”
凤缨垂着的眸子顿了顿，抬眼看她，明亮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许久，才轻笑一声道：“他竟会收徒。”
雾时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山上的那些掌门们同姐姐一样，知晓我是师父的徒弟之后都非常吃惊，为什么呢？”
凤缨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喝茶。
雾时便赶紧捧起茶来喝了一口，醇香的茶味顿时弥漫了口腔，是君山银针呢，看来姐姐和凌云师叔的喜好是一样的。
“他啊，那性子，真不敢想象身边常有人相伴时，会是什么样子。”凤缨瞧着雾时轻轻笑了一下，眼神温暖柔和，“怎么样，做他的徒弟，是不是很无趣？”
雾时吐了吐舌，摇头说：“师父很好玩的！教了我很多东西呢。”
“哦？都教你什么了。”
“教我不许跟别人说呢。”雾时狡黠地眨了眨眼。
凤缨了然地扬了扬唇角，说：“倒是个伶俐的孩子，如此也好。”
“好什么？”
“不然可不知怎么被人欺负呢。”
“欺负？”
“是啊。”凤缨抬手捧起茶盏来抿了一口茶，说：“毕竟是清让的徒弟。”
雾时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但听着凤缨一直提起师父，却又不免有些哀伤。
“师父还不知道我下山了呢……”
凤缨抬了抬眼，说：“他知道。”
“啊？”
凤缨放下了杯子，朝她坐近了些，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发簪上，歪了歪头问：“这个发簪，他送的？”
雾时摸了摸头上白玉的发簪，温润的触感就像师父的感觉一样，“嗯！拜师那天师父赠予我的。”
凤缨眼神终于移了开，轻声道：“他是真心爱护你。”
“啊？”雾时又不明白了。
“你这个孩子，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凤缨捧着下巴，上下端详着雾时。
雾时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脑袋。
“手伸出来。”凤缨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雾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手递给了她。
凤缨拉过她的手，纤细的指尖随即搭到了她的脉间。
“把脉吗？”雾时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凤缨垂眸认真道，“我想看看你的筋骨是否有什么不同，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姐姐要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凌云师叔的呀？”她问。
凤缨笑道：“小机灵鬼。”却仍旧回答道：“当年我被人追杀，是他救了我。”
“何人要追杀姐姐？”
凤缨的眸子冷了冷，说：“这世上最不乏的，就是贪得无厌利欲熏心之人。”
“那……师叔救姐姐，是在姐姐进倦烟楼之前吗？”
“嗯。”
“那姐姐……为什么还要来倦烟楼呢？”雾时有些不明白。
她虽知晓这么多年凤缨只是卖艺不卖身，接见的客人也少之又少，但……这里终究是青楼。以凤缨的姿色和才情，本不必如此。
凤缨皎洁的明眸蒙上了一层雾气，她轻声笑道：“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要做的事，就得走这条路。”
到底是什么事……雾时却没敢问出口。
凤缨便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查探着雾时的身体，但很快，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姐姐……我得绝症了？”雾时吓了一跳。
凤缨蹙着眉，没有回答，却驱动了更强大的灵力来探查。
青色的灵力波动在她周身，隐隐地，雾时竟发现凤缨的眸子变成了青灰色，同时，她的眸子渐渐变得更为狭长妖冶。
雾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自己身体里冲撞着，但内里似乎有一股更为强劲且醇厚的力量在阻挡着这一切。
凤缨注意到雾时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立刻退出了自己的灵力。
“看来……你并不是筋骨清奇那么简单了。”凤缨抬眸看她，神色复杂，说不清是欣喜或是不安。
兴许……都有。
“姐姐……”雾时却没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只是有些迟疑地指了指她的耳朵，嗫嚅道：“耳朵……耳朵出来了。”
“啊。”凤缨轻呼一声，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毛茸茸的耳朵竟在刚才与雾时体内力量交锋的时候情不自禁现出了原形，对上雾时有些惊讶和新奇的表情，她不禁笑了笑，说：“我是只狐狸。”
雾时长长的“哦”了一声，不知为何，对于这个答案她似乎并不意外，又或者说，尽管意外，却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
“要摸摸吗？”凤缨眨了眨眼，随即将耳朵凑过来。
雾时拼命点了点头，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摸了摸。
软软的，暖暖的，也太可爱了吧！
雾时喜不自禁。
凤缨看在眼里，心下柔软，说：“还有尾巴，我也给你变出来？”
“好啊！”雾时跳了起来，激动无比。
凤缨刚才还惴惴不安的心情不知为何又平静了下来。
这个孩子，她的体质显然并不寻常。在她身体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清让知道吗？又或者说，这个秘密是否跟清让有关？
不过看她的样子啊，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到底是太唐突了，这孩子的事，还是跟清让知会之后再做决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