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时随着流萤下了山，很快落定在山脚处的村庄里。
这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到底是辟灵谷的地界啊，如此繁华。”流萤一路拉着雾时的手，新奇地四处逛着，不禁感叹道。
雾时也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当初急匆匆上山拜师，对于这山脚下的人文风景并不曾留心看过，现在置身其中，村民们热络友好的气氛不禁感染了她。
“可是山上有那么多野兽，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安家在这儿呢，多恐怖啊。”雾时想到半山腰那些面目狰狞的野兽，打了个寒战。
流萤笑了一下，戳了戳雾时的脑门儿，嗔怪道：“有风神大人坐镇，百姓们岂会害怕区区野兽。”
雾时想想也是，师父那么厉害。
“不过啊……这里如此繁华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流萤话说了一半，就神秘地噤了声，拉着雾时一路小跑起来，道：“带你看个地方。”
雾时被她拽着，不知所以地一路奔跑起来。
夜已暗了，这一路人声嘈杂，渐渐往前跑去，脂粉味儿却逐渐浓厚了起来，喧闹的人声也都成了姑娘们的娇笑声。
雾时顿时就了然了，长长的“哦”了一声。
流萤终于停了下来，停在了这条街上最最拥挤的一处。
雾时仰起头来看了看面前豪华的牌匾——倦烟楼。
这个地方，有点儿耳熟啊。
“你知道，为何这整条街的风月场子，唯独倦烟楼最是繁华吗？”
“啊！我想起来了！”雾时恍然大悟：“凤缨！”
这一声叫得极大，显得极为瞩目，周围人很快朝她看来，面上都浮起意味暧昧的神色。
雾时缩了缩脑袋，小声问道：“但我们来这儿干嘛？”
流萤敲了敲她的脑门儿，踮起脚来朝着倦烟楼里张望了两下，说：“凤缨的名字，我可是听过千百次了，却一直不得见她。今日终于有机会来了这倦烟楼，岂可不去一睹天下第一美人的姿色？”
雾时几乎觉得她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不禁笑了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姐姐是个登徒子呢。”
流萤挑了挑眉，道：“跟我走。”
说着便拽过了雾时，往倦烟楼里迈去。
谁料门口的小厮却一把将他们拦了下来。
“倦烟楼规矩，女子不得入内。”
流萤一愣，气鼓鼓道：“这是什么规矩！”
“你不可以进去，但你旁边这位少年郎却是可以的。”小厮指了指雾时。
雾时：“？？？”
少年郎？？？
流萤两眼发懵地看了看雾时，眼神落到她的发髻上，才了然地笑了出来。
“你成天束着男子的发，模样又尚未张开，他们以为你是个男孩子呢。”流萤凑到雾时耳边，小声道。
难怪……那还不是因为师父只会束男子的发么。
“那咱们走吧。”雾时说。
“别啊！好不容易来了这儿，不行不行！你先进去，我寻个僻静处化个男子装扮再来寻你！等我啊！”这样说着，她就一把将雾时推了进去。
雾时就这么蒙头转向地，进了倦烟楼的里头。
一进来，一大群莺莺燕燕便包围了她，甜腻的脂粉味整个儿将雾时围在中心。
“哟，这位公子哥儿，看起来年岁还小着呢。”
“可不是嘛，瞧瞧这小脸儿嫩的。”
“哎哟，还脸红了，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呢。”
几位艳丽的女子环绕着雾时，热情地在她脸上摸来摸去。
雾时浑身打了个寒战，胆战心惊道：“那个……我……凤缨姐姐在吗？”
流萤既是来看凤缨的，一会儿在凤缨那里才能与她汇合吧。
“哟，倒还挺懂，知晓要找咱头牌呢。”一位姐姐娇笑了两下，随即伸手招呼道：“妈妈，这里有位公子，要找凤缨呢。”
前头正忙着招呼客人的老鸨听了，不耐烦地瞥过头来，喊道：“这一天天的，多少人要见凤缨，出得起银两的有几个。”
那位姐姐用帕子掩了掩唇，轻笑道：“妈妈，他身上穿的，可是皇家进贡的绸缎。”
倦烟楼因着凤缨，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花楼，能上这里消费的男人，非富即贵。是以，雾时身上这绸缎，她们一看便知道，是皇家的物件儿，这才招呼老鸨来。
雾时吐了吐舌，若是让百里细辛知道，他赠予师父的衣服，都被做成了她的衣裳，如今又被她穿来了风月场子，可不知该有多生气呢。
她想到那日百里细辛被师父从山上扔下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老鸨很快跑过来，上下打量了雾时一眼，随即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道：“既然能进了倦烟楼的门，倒也都是客了。只是不知咱们凤缨，愿不愿意见你呢。你要知道，凤缨姑娘可是咱们的头牌，卖艺不卖身，对于客人的要求也是很不寻常。像您这般年岁的女客……我倒从未见过。”
此言一出，一旁的姑娘们也并未有什么惊讶的神色。雾时红了红脸，原来她们都看出来自己是女儿身了，那方才还如此调笑她。
“那怎样才能见到凤缨姐姐？”
老鸨笑了笑，将手举起来，两根手指头搓了搓。
雾时了然，这是要钱了。
可是自己自父母双亡后，身上分文没有。上山之后跟在师父后头，吃穿不愁，也不需要银两。现下……她到哪儿拿得出钱来呢。
“我……我没有带钱。”雾时嗫嚅道。
“没钱？”老鸨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看她这身打扮，本以为她是个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可是出门不带钱的贵小姐，老鸨还从未见过。
“没钱就出去吧。”老鸨仍陪着笑脸，语气却有些不耐烦了。
很快便有三两小厮来挟着雾时要走。
正在这时，阁楼之上忽然有清悦的声音传来。
——“让她上来吧。”
倦烟楼里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嘈杂喧闹。男人的淫笑和女人的娇笑混杂在一起，闹得雾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但这一声，声音并不响，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像三月春水轻轻荡涤，清爽美妙的声音。
雾时循声望去，却只见到了个飘飘然转身进房的背影。
遗世独立。
这个词，是雾时第一次见到凤缨时，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印象。
雾时突然知道卫凌云为什么宁可不能成仙，也要与她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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