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转身,“不是说要去逛街么,还愣着做什么?”少年一听乐了,“好。”言罢赶紧跟上,嘴角的弧度一下子扩大,笑的仿佛冰天雪地中的暖阳,心情好极了。
后来。
白歌后悔了,后悔不迭,悔不当初。
黑衣少年简直是个疯子,不可救药的购物狂魔。
买了一堆东西。
特别特别多。
他钱多,爱买多少她都没心情管,但他竟然让她拿。真把她当成伺候人的侍女了。
他脚下生风,走的很快,一身轻松,开心的进了一家又一家店,没有迟疑的拿出银票买了一件又一件贵重物品,然后,没有良心的,一股脑儿全扔给她。
她一共就两只手,哪拿的了。
再后来。
白歌身前的东西越堆越高,手倒不至于酸,可已然遮住了她的视线,无法正常行走,她小心翼翼的抱着,就怕失了平衡,东西一旦掉下去,弯身一件一件捡起来特别麻烦。
路走的格外忐忑。
少年在旁边走着,余光时不时的扫向白歌,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无耻的凑近白歌,“你求我,我就找人帮你拿着。等你腾出手来,咋俩手拉着手一起愉快的逛街。”
白歌,“走远点。”
鬼才想和你手拉着手一起逛街。
还要不要脸了。
正走着。
一双手凑近,拿走了最上面的东西,白歌看了一眼,任由这双手的主人将她抱着的东西都拿走。这双手当然不是幽澈的,来自另外一个人,一个陌生人,还是一个男人。
那人星眉剑目,器宇轩昂。
笑的如沐春风。
那人声音很是爽朗,“姑娘你抱这么多不累么?大夏天的。而且走路摔着了磕到哪可怎么办。我先把这些东西让随从拿着,送你回家。等到你家门口了,再还给你。”
白歌,“好。”
那人将东西从白歌怀里一一接过,转交给他的四个随从。
后来。
白歌手里空空如也。
幽澈一看,“白歌你是不是傻。”
白歌,“你才傻。”
幽澈瞪她,“你认识那人么?”
白歌,“不认识。”
幽澈,“那你还不承认自己傻,东西都被人拿走了,万一是坏人,不给你了怎么办。”
白歌不语。
幽澈一指白歌,“你快给我要回来,那可都是我花钱买的。”
白歌,“我不去要。”
幽澈,“为什么。”
白歌,“是你花钱买的,又不是我花钱买的,我着什么急。我又没有损失。”
幽澈,“你。”
白歌,“你生气你倒是自己拿。”
那人听见白歌和幽澈的对话觉得很有趣,插进来一句,“我就是帮一下忙,肯定会还你们的。”幽澈别过头,不太想搭理,“那谁知道,坏人脸上又没贴字。”
白歌看一眼陌生男人,“我信你。”
她一开始余光一扫,就看清楚了,这人身上的玉佩,比她怀里的东西加起来还值钱。
这么有钱,哪用得着抢。
幽澈就差没跳脚了,盯着白歌,“什么叫你信他,你是不是糊涂了。”
白歌,“我没糊涂。”
幽澈,“你和人打交道太少,要知道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白歌,“!”
无语了。
那人看着白歌,“白歌姑娘,自我介绍下,我叫夏侯无铭。”
白歌,“那刚才,多谢无铭你了。”
幽澈一听急了。
他对着白歌,降下一顿劈头盖脸的责备,不,准确的说是语重心长的教诲,“出门在外,不能什么人都信,人心隔肚皮。和陌生男子聊天,要有礼貌,不能一开始就直呼其名。”
他语气酸的,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这般不悦,原因有二。
第一,他这么辛苦,都没能得到白歌的信任,她对他的防备一层又一层,跟皇都的城墙一样,眼下倒好,随便大街上遇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白歌就信,让他情何以堪。
第二,白歌竟然直接叫对方无铭。
语气亲近。
毫无疏离。
幽澈的醋意吞没了他的冷静,看着夏侯无铭,“等等,你怎么知道她叫白歌。”
白歌无奈,“因为你刚才说我傻的时候,喊了我的名字。”
别人听见了。
就知道了。
少年,“!”
他不说话了。
少年何其敏锐,一开始就发现了夏侯无铭,大街上这么多需要帮忙的,有挺着大肚子拎着重物行走的孕妇,有蹒跚白发重病的老人,有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的乞丐。
可夏侯无铭却目不斜视的向着白歌走来。
偏只帮白歌。
这就叫,居心叵测。
还没等少年质疑,夏侯无铭自觉的走到白歌右侧,“白歌姑娘是哪里人啊。”白歌顿了顿,又想到了那座归不得的殿,语气格外平静,如一池静水,“江湖人。”
夏侯无铭,“真巧,我也是。”
幽澈,“!”
少年已然觉得够无赖,没想到人还可以不矜持到如此地步。
他站在白歌左侧,一脸落寞。
白歌看着幽澈,“公子你还要再买东西么?这下你随意买,我保证不拦着,反正有人帮我拎着。”幽澈哼一声,向着来路走去,“不买了,本少要回去。”
他要回去,回去平复心情。
不想看到夏侯无铭。
白歌试着确认下少年的心意,“真的想回去?那,需要我陪着你一起回去么?”
少年眼里有星火发酵,“难道你还想丢下我,自己逛?”
和这个陌生人逛?
自从夏侯无铭出现,白歌就发现少年情绪不太对,好像是抽风了,她不想计较这种小事,让着他,“你这么能干,不需要我。”她也很长时间没逛街,想挑个礼物,送给三姐。
少年一跺脚,“我不能干。”
他需要。
被照顾!
很需要很需要。
说完。
身体一软,“哎呦,头怎么这么晕?是不是暑气太重了。”
白歌扶着他,“要不歇会。”
少年,“好。”
白歌带他,找了一个最近的客栈,客栈内人不太多,又挑了个挨着窗户通风的阴凉地坐下,找来店小二,点了些解暑的冰饮,“幽公子,你钱多,待会自己结账。”
少年,“恩。”
白歌百无聊赖的坐着。
少年傲娇的坐着。
夏侯无铭找白歌聊起了天,直接而爽快,“白歌姑娘你今年多大了。”白歌,“十四。”夏侯无铭一脸羡慕,“真小。我二十四,比你年长十岁。在你面前,感觉像是老了一大截。”
白歌,“二十四哪算老了。”
又不是八十四。
夏侯无铭,“你真的这么觉得么。我还担心,你不愿意和比你大的人聊天,嫌生硬无趣。”
白歌,“不会啊。”
身侧。
幽澈按捺着自己的小性子,好一阵漫长的腹诽,知道自己老,还要凑上来,你这种早该儿女绕膝的人,就不要出来乱搭讪了。其实少年怎么排挤都没用,因为压根没人关心。
白歌和夏侯无铭,相谈甚欢。
毫无隔阂。
夏侯无铭,“我来自北越国,白歌姑娘去过那里么?”
白歌,“恩。”
去过。
北越国在琉璃国的北边,疆域广阔,皇都在最繁华的邦城,比邦城更北、更偏远的地方,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叫般若,那片沙漠埋葬了太多的传奇,被评为天下十大神秘地之一。
她曾去过,差点没活着回来。
白歌说起了般若荒漠,“有些游商会经过边缘地带,驼铃声很好听。”
所谓边缘地带,是相对于凶险的核心地带而言的。
事实上,除了核心。
其他都叫边缘。
这些地带经过来往的人并不少,由于已被确认没有危险,有些游商为了减少路程,会牵着骆驼,带着货物经过。也有一些游侠喜欢与众不同的体验,刻意去荒漠生活。
夏侯无铭一惊,没想到她年纪虽小,见识如此广博。
竟然听过般若荒漠。
他很喜欢这个话题,“是啊。在晚上,一堆人燃起篝火,在帐篷前唱歌跳舞,谈笑风生,讲不同的见闻。夜间的驼铃声比白天更悦耳,胜似天籁。”
白歌,“这个我知道。”
确实美。
夏侯无铭惊呆了,“我的天,你一个小姑娘竟敢去荒漠,和谁一起去的,安全么?不瞒你说,般若荒漠虽然在北越境内,北越的部落女子又多出巾帼之辈,可也没人敢去。”
白歌,“我自己去的。”
夏侯无铭竖起拇指,“真勇敢。”
他去过。
她去过。
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种美的认知又一模一样,没有什么需要互相争执的地方。
俩人聊起来,感觉像有说不完的话。
太对味了。
少年都把冰饮吃完了,也没人搭理他,他心里拔凉拔凉的,事实上,不吃冰心底也是冰凉一片,他急了,到底还有没有关心他的感受!有没有!般若荒漠他也去过,但不屑插话。
没人理少年。
少年心酸。
这时候。
一只落汤狗,迈着四只小腿跑来,小狗身上都是汤汁,脏兮兮的,它抖抖毛。
少年一怔:你是来同情我的么?
顿时。
看狗也顺眼了。
要知道,少年有审美洁癖,一切不美的都不怎么喜欢,本来就不喜欢小动物,就算看,也只看长的赏心悦目的,这下降低了要求,看这个丑巴巴的小狗,也没那么讨厌了。
狗可怜兮兮的看着少年,爪子往前一伸。
少年:想让我抱你?
他想了想。
委屈的觉得还是不要了。
太脏。
狗接着看少年,看了好一会,最终失望的小跑离开。
少年心里不是滋味:小狗是不是嫌他没有抱它,心情不美丽了?
这和自己心境如出一辙。
白歌也没抱他啊。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