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诺瓦钟鸣夜》 4.第四夜

    斯维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出门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体态丰腴的年轻妇人跟着他走进了房间，她面露担心与关切，对着少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那个……她就是——”斯维特指着戈尔蒂，向妇人介绍道，但他似乎卡住了，又向戈尔蒂投来疑惑的目光，“……你叫什么来着？”

    “……”戈尔蒂一时气结，“戈尔蒂。请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好吗？”

    她不再想理会斯维特，于是对着妇人歉意地笑笑。“亲爱的夫人，非常感谢您愿意给我们提供这样一个暂时的停留地。”

    “叫我史密斯太太，我可怜的女孩。”史密斯太太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我听斯维特说了你们的情况，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你身上的伤我已经托人带了药水回来，愿上天保佑你！如果可以，请在这里休息到好起来吧。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可以然后我的孩子来陪伴你。”

    戈尔蒂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史密斯太太会暂时性的收留下他们，但她还是回答道：“如果真的可以，那就太好了。不过我不太愿麻烦您，有什么忙的话，我们都可以帮的。”

    史密斯太太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准备开店了，要不要来一起看一下店？”

    被她此刻温柔的笑容感染的戈尔蒂也显得心情很好，她连忙拉着斯维特跟随着史密斯太太走出房间。

    从房间出来看是比较大的客厅，这个房间看起来在远离主人房间的角落里，应该是给突然的客人准备的。史密斯太太带着他们走到一种一个门前，打开后便是一阵扑鼻而来的面包香味。戈尔蒂原以为是厨房，却看到一排排放满了各种面包的架子，这个房间还连着另一个宽敞的半开放式的房间，连通着外面。

    原来这就是她说的店，这是一间面包店？戈尔蒂琢磨着，有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闪过。

    这时，史密斯太太转过身来堵在了门口，对着斯维特说：“你不可以出去噢，你的衣服会吓到别人的。”

    说完她便苦恼了起来，“可是我们家没有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衣服啊……怎么办呢？——要不这样吧，反正你这身衣服也是不能要的了，我帮你去要一件吧。今天就不要出来了，看你也很累了，不如在刚刚的房间休息一下吧。”她笑着将斯维特轻轻到客厅里，然后拎着戈尔蒂就要走出去。

    戈尔蒂回头看了一眼斯维特，后者正扯着自己染了血的衣服看来看去。

    斯维特则对此感到十分麻烦，他本身倒是没有对这一身衣服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果然又是这个地方的奇怪的规矩吗？他以前住的地方从来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他也看到路上有人这么走着，也没见有什么人大惊小怪。

    他转身走回了先前待的房间。盯着床看了好久，他走向了某个角落靠着墙坐了下来。

    其实要说累也是挺累的，之前走了很久的路，把戈尔蒂带过来以后他也没有休息，不过这种状态也不是没有过，斯维特对此也表示习惯。

    只是现在似乎没他什么事了，应该说正是休息的好时候。

    对于戈尔蒂这个人，斯维特本身是没有太多感觉的。只有在当时她找到了仓库的出口的时候，他从心生出了一种敬佩之情。但不管是她总是有事没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是对于某些事情奇怪的执着，斯维特都觉得麻烦得很。

    不过她看起来的确有能力帮助自己回去，应该说是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应该都回不去。在这个地方，他一无所知。

    闭上眼，斯维特努力放缓呼吸，准备休息。

    房间很安静，跟之前一样，但此刻却仿佛有什么不同。

    睡不着。

    他又睁开了眼。这个房间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在挤压他。明明戈尔蒂在睡觉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

    他皱着眉盯着晃动的灯的烛火。

    这个房间给他一种恶心的熟悉感，有什么东西被压在心底蠢蠢欲动。

    --

    一想到斯维特之前的种种行为，戈尔蒂总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房间待着。

    但下一秒她就为自己这种无聊的想法愚蠢，自己毕竟对他还不是很熟悉，这样的随意揣测毫无意义，况且有这种闲工夫，不如想点更实际的东西。

    此时面包店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了，虽然是一大早，但街上的行人数量与白天也无异。在开兰国的时候，也只有即将举行大的庆典的时候才会这样。

    戈尔蒂坐在靠近售票处的一张小板凳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行色匆匆，风风火火跑进店里，把钱交给史密斯太太后又一边大声叫着感谢的话一边跑走。即使他们没有交代一句话，史密斯太太也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拿出每一个人想要的面包，然后对他们离去的身影笑着挥挥手。

    他们有一种默契在里面，戈尔蒂看的出来。她很喜欢这种默契给人带来的感觉，应该说看着他们的充满活力的样子，内心的不快也一扫而光了。

    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等戈尔蒂回过神来，发现有人从客厅走了出来，那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跟史密斯太太站在一起时显得有些瘦弱，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戈尔蒂，便笑眯眯地朝她走来。

    “我亲爱的女孩，你醒了？我听说了你的事——”

    “她叫做戈尔蒂，亲爱的。”史密斯太太插嘴道。

    “噢！戈尔蒂！你有一个和凯瑟琳一样可爱的名字——也有一个和她一样天使般可爱的脸蛋，你们一定能很好的相处。”男人看起来很高兴，他自顾自地说着话，又突然停止了，“对了！非常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柯特史密斯，叫我史密斯就好。”

    戈尔蒂站了起来，双手拎起裙子双膝微曲行了个礼，然后打了个招呼：“史密斯先生好。”

    等到史密斯开始帮忙整理面包，戈尔蒂才坐下。

    刚刚他提到一个人，叫凯瑟琳。她并不知道那是谁，听起来像是个年龄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儿。史密斯太太曾经说过他们家有个孩子，估计就是凯瑟琳了吧。

    史密斯整理好面包的同时，店里再次迎来了一波客人，两人便开始忙碌起来。一开始还好，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店里的客人开始积累，即便已经是很大的店铺此刻也变得有些拥挤。

    好在客人大多是相互聊着天的年轻的女性、妇女们，她们大多数并没有表现地不耐烦，而是在耐心排着队等待着。

    戈尔蒂试图去听她们讨论的内容，发现总是被淹没在史密斯夫妇相互招呼着忙碌的对话中。再仔细听，可以隐约听到什么“庆典”、“贵族”、“公主”之类的话。

    那么可能和自己之前的猜想差不多吧：这个国家正在筹划着举办什么庆典，至于庆典的原因，应该和皇室有关。

    她的思绪突然被一声突兀的责备打断：“诶？我要的不是牛角包吗？不是长面包啊！”

    戈尔蒂抬头看，发现一位年轻的夫人正面带不满地拿着史密斯递给她的面包。

    “啊！抱歉抱歉！可能是我先生一下子记错了……”史密斯太太连忙从收钱台走了出来，连着鞠了两躬。年轻夫人摇摇头，说道：“我也并没有多么怪罪你们，只是你看，我排队的这段时间里你们也弄错了好几次面包了，这样的工作量有点大，你们怎么忙的过来？要不要考虑找人帮帮忙？”

    听到这话，戈尔蒂的眼睛一亮。

    史密斯太太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赔着笑又弯了几次腰道歉。“都说我不在意这些，”年轻的夫人叹了口气，“长面包就长面包吧，我有事先走了。”

    戈尔蒂再等下去，类似的插曲没有再发生了。她猜测这不是第一次，毕竟史密斯夫妇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有那么一点机会的。

    看着史密斯提前回到了里屋，史密斯太太则留在店里收拾打扫，她看起来正心情不错地在哼着小调。戈尔蒂走到她身后，犹豫了几番，开口道：“打扰一下，史密斯太太？”

    “怎么了？亲爱的戈尔蒂？”史密斯太太转过身来，柔声问道。

    戈尔蒂用手攥住了裙子，有些许地紧张。她已经尽力表现得成熟冷静了。

    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她会失败吗？会被拒绝然后一个人尴尬吗？会在刚迈出第一步时便被人断了后路吗？

    她不知道，可她还是鼓起了勇气。

    --

    戈尔蒂几乎是用赛跑的速度跑去房间的，横冲直撞地差点撞倒许多客厅中的装饰物。

    自从开始接受教育，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起来这么没有教养过了。不过她倒是不介意这些，况且有令人兴奋和激动的原因，她实在不想去控制。

    等跑到房间门口，她才刹住脚步，用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以后才敲了两下门。

    没有人回应，戈尔蒂心底对斯维特的担心和不信任突然又冒了出来。她又敲了敲门：“斯维特？”

    依旧没有回应。

    她只好直接开门进去。一进门却发现自己对上了一双在黑暗的角落中发亮的金色的眼睛，它们在一瞬间缩小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

    戈尔蒂也在那一瞬间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