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诺瓦钟鸣夜》 5.第五夜

    “……斯维特？”戈尔蒂有些紧张地开口道。

    被叫到的人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嘶哑地应答了一声：“嗯。”

    戈尔蒂松了口气。她一边借着客厅的光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进黑暗的房间里，“你怎么把灯弄倒了？它在哪里？”她寻找了许久，最终是一脚踢到了它，捡起来又擦着床头柜前的火柴点亮了，这才看清靠在角落里的斯维特。

    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着汗。旁边的墙壁染了些许血迹，还有几道裂痕，戈尔蒂立马看向他的身体，果然在他的手背上同样看到了血迹。

    她顿时又有些生气：“你这又是怎么了？这是在别人家啊？不要随便搞破坏啊！”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她拎着灯走过去，对着墙壁着急地看着，似乎是在看破损的程度。

    斯维特看着她，冷笑了下，“没什么大问题的，别看了！只是一下子没有控制住罢了。”却见戈尔蒂又蹲下来将灯对着他垂下的手：“这不是重点。你的手怎么样了？我看墙壁的裂缝还很深，血也看起来也很多，你不要紧吗？请好好善待自己的身体好吗？”

    “………啊？”斯维特觉得自己又一次没有跟上她的脑回路。等终于是好好消化了她的话，一种莫名烦躁的感觉突然从心底里窜了出来。

    “吵死了！你不要老是乱管一些奇怪的事啊！”他冲戈尔蒂吼道。吼完之后可能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凶，他收敛了一下狰狞的表情。

    但真的太奇怪了。她居然在问他的身体要不要紧——居然让他好好善待自己的身体，那声音就像羽毛，挠在心底反而让人有种难受的感觉。

    这是他从有意识到现在，第一次面临着的不知所措的情况。

    稍微冷静了一会儿，斯维特选择将自己脑海里的一团乱麻都扔掉，然后才别扭地开口道：“……稍微有点不习惯。”

    戈尔蒂没听懂：“什么？”

    “我不是很习惯一个人待在封闭的房间里。”

    原来是这样，但……他除了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去了。戈尔蒂突然有些心声愧疚，刚才在分离的时候，斯维特的神情回想起来也似乎有些不自然，但她当时也没有多问。

    她对他的了解太少了。如果是在之前，那倒无所谓了，但毕竟现在两个人被绑在了一条绳子上，如果一方出了什么问题，两个人都会很麻烦。

    虽然斯维特看起来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但是作为一个稍微清醒一点的一方，她必须要保证好两个人的安全。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总之——下次注意一点吧，如果实在难受，也请不要弄伤自己。”

    斯维特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在他看来，戈尔蒂此刻一脸严肃的表情和她的话加起来，真的让人觉得很难受。

    有种——恶心感。他烦躁地想。还是很强烈的那种，强烈到他想站起来把她的脸撕毁，看那表情下面究竟藏着什么。

    他们彼此之间是陌生人。

    戈尔蒂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她觉得斯维特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对劲，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说错了。

    想了想，她决定转移话题：“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在我身上的伤好透之前，我们可以暂时在史密斯的面包店打工。”

    “……打工？那是什么？”斯维特看起来终于正常了回来。

    戈尔蒂感到惊讶：“你不知道什么是打工？”

    “不懂啊，”斯维特抓了抓头发，“那是什么必须要知道的事吗？”

    “呃……”戈尔蒂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隐约觉得现在的场面似乎有些熟悉。“就是我们帮他们的忙，然后他们给我们钱。如果大概估计两个星期的话，每天两枚铜币——我们就可以拿到十四枚铜币了。”

    “十四枚铜币？”斯维特重复道，“那我们回去需要多少？”

    戈尔蒂搔了搔脸颊，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根据史密斯太太的消息，这里是赛诺瓦，离开兰国还挺远的。保守估计的话，租一辆马车回去至少需要三十枚金币吧……”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

    于是她又有些不甘地补充道：“别、别看好像很少，但聊胜于无啊！况且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或者你到附近看能不能找到一家能让你打工的赚的多一点的店？”

    斯维特思考了一会儿，果断反对：“才不要啊。这样赚钱的方法太麻烦了吧！果然还是应该——”他突然停止了，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满地继续说道，“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比较擅长吗？全都交给你来就好了吧！”

    “什么？”戈尔蒂怀疑自己要听错了，“那你做些什么？”

    “我？我对这种事不懂啊！都说了我不懂了啊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啊混蛋！”他拍地而起。

    对这种事不懂？怎么可能！戈尔蒂很生气，她觉得斯维特的敷衍太明显了。

    但她认真想了想，突然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斯维特有很多东西都说他不懂，但体力活他从来都不排斥——该不会，他没有听懂什么是打工吧？

    于是她试探地说道：“可是又不用动什么脑子，只是干点体力活，这样还能赚钱……”

    斯维特的表情果然马上就变了：“什么啊？只是干体力活吗？那你不早说！”

    …我早就说了……戈尔蒂在内心吐槽道。

    不过这方面算是没什么问题了，她松了口气。

    这时，史密斯太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亲爱的戈尔蒂？”

    她走进房间，有些措愣地看着他们，以及在煤油灯的光照下蹭着血的墙壁。

    戈尔蒂连忙解释道：“这个……是因为…因为斯维特他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然后没看好路不小心撞到了墙上——不对不对，是他本来手上就有伤然后不小心蹭上去了…真的很抱歉！”说着，她鞠了一躬。斯维特神色复杂地看了戈尔蒂一眼，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哎呀，你为什么要这么自责？我们不介意什么的！”史密斯太太顿时有些慌张地摆摆手，“倒是你没有受伤吧？没有受伤就好……”

    她走近了拉起戈尔蒂的手仔细看着，只能看到还未消肿的被手铐磨破皮了的手腕。虽然没有什么新的伤，但她一看到就觉得又心疼得不行，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如果有这种伤，她可能会疯掉。

    意识到自己思绪跑偏了，史密斯太太回过神来，咳了两声。“是这样的，看着天色也有些晚了，但今晚的住宿还没有安排……我们家目前能住的只有这一间了，这可真是够苦恼的。”

    看着两人似乎陷入了思考，她继续说道：“要不这样？我可以在我的女儿房间搭一个小床，戈尔蒂今晚睡在那里，斯维特就睡在这里？”

    凯瑟琳果然是他们的女儿。戈尔蒂想道。但她下一秒便皱了皱眉，说实话，她不是很习惯和陌生人一起住在一个房间里。

    如果只有两间房间可以选择的话——

    “不用麻烦您女儿了，不如在这间房间搭床？”她犹豫地开口道。比起一无所知的凯瑟琳，好歹斯维特她还认识了有一段时间，这样将就一会儿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时，她突然想到斯维特才和她说过他不能一个人待在封闭的房间里，又不能不关门，这样的话就只有这个选择了吧。

    史密斯太太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戈尔蒂会拒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她也有些纠结了，因为她更希望是自己所安排的那样。

    感觉自己被忽视的斯维特有些不满地开口说：“不用了。”

    这一声听起来将两个人都反驳了，她们投以疑惑的目光。

    “我睡不惯床，不用了，让她睡床吧，我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就好了。”他补充道。

    史密斯太太似乎不太懂他此刻的谦让，毕竟他们并不缺一张床。她刚想说些什么，戈尔蒂却说：“就这样吧，麻烦了。”她再次向史密斯太太鞠了一躬。

    史密斯太太大脑一片混乱，她有些不明白这两个人的想法，不过也只好点点头。

    见状，戈尔蒂才安心下来。在她看来，斯维特会在这种情况说出这种话，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真的不习惯睡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身上奇奇怪怪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也无心了解原因。

    自觉没有什么事了，史密斯太太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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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微有点睡不着。

    戈尔蒂想，可能是因为之前昏迷的时候睡了太久了。

    况且刚刚在入睡前，史密斯太太涂了过量的药水，仿佛那样就会快一点好一样。现在手腕和脚踝处黏黏的，很不舒服。

    被子也好热，床也有点硬，总之就是哪里都不舒服。更令人难受的是，她可以在一片静谧中感受到斯维特微弱的呼吸。

    她突然觉得一阵难受委屈。如果在家里，她现在应该好好的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睡觉。为什么会这么倒霉遭到这种罪呢？

    为什么当初她会被打晕抓走呢？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一棍子一起被打掉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那天会独自一人走在那条街上。

    戈尔蒂越想越没有思路，并且头还有些痛。

    不过现在头疼下去有什么结果呢？她已经在这里了，身无分文的。而且不知怎么的，她冥冥之中感觉那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潜意识在抗拒那段记忆。

    于是她苦恼地翻了个身，不再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