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诺瓦钟鸣夜》 6.第六夜

    戈尔蒂盯着天花板出神。

    其实上面不过是空空如也，但她就是睡不着，只好盯着看。看着看着，那一片漆黑中仿佛出现了什么影子，像一张鬼怪的脸。

    她清楚大晚上的不能自己吓自己，可她也控制不住。幸好旁边还有一个陪伴着的人，让她稍微能安心一点。

    突然，一声敲门声打破了静谧，戈尔蒂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边滚下去。

    同样反应很大的是斯维特那边，他猛地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门。

    原来他没有睡？戈尔蒂有些惊讶。不过此情此景更令人在意的是敲门声。敲门的人现在还没有说话，说明不会是史密斯夫妇有事来找他们，那么大半夜的会是谁呢？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斯维特等待了一会儿，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拎着煤油灯的女孩，一头柔顺的长发扎成了一个有些乱的麻花辫垂在胸前。她仿佛受到了惊吓，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可能面色凶煞的斯维特。她看了许久，一时间两人都静止住了。

    戈尔蒂开口问道：“凯瑟琳？”

    女孩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用微小的声音应答：“是……！你们好，方便让我进来说话吗？”

    斯维特于是给她让了一条道进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凯瑟琳便松了一口气，将煤油灯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终于见到你们了！戈尔蒂和……斯维特吗？”她抑制不住兴奋地看着他们两个。

    但仿佛想到了什么，凯瑟琳突然面露歉意：“噢…！非常抱歉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们，因为今晚才知道你们来了，又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就偷偷跑了过来，想着敲敲门如果你们睡了的话就算了………”她低下了头，似是有些羞涩，“第一次——家里有人来住，我真的太开心了。”

    斯维特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不理解，便自觉无趣地走到墙角落坐下，不再看她。

    凯瑟琳话被卡在喉咙里有些尴尬，一时间看看斯维特，又看向戈尔蒂，不知所措。

    戈尔蒂一边在内心无奈地咒骂起斯维特，一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凯瑟琳面前。

    斯维特在待人处事这方面简直就像原始人一样无知，她已经彻底地了解到这一点了。可怕的是，在她心底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后，她居然不再感到有多么惊讶和难堪了。

    “亲爱的凯瑟琳，很高兴可以见到你。我是戈尔蒂莱尔，那边那位是斯维特，他只是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请不要介意。”说着，她向凯瑟琳稍稍欠身。

    虽然能遇到同龄的人，她感到很开心——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的下也许还更好些。

    “冒昧地问一下，”凯瑟琳的脸上写满了好奇，“你们是因为什么住到这里的？是被爸爸妈妈寄放到这里的吗？还是……”

    戈尔蒂有些尴尬地笑笑：“…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噢。”凯瑟琳看起来有些失望。然后她没有再开口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发现自己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好有些难过地说了一句“那——我明天再来找你们玩？”便退后两步，匆匆离开了房间。

    下一秒她又一阵风地冲了进来，拿走了之前落下的煤油灯。

    戈尔蒂愣愣地看着，觉得有些可爱，便低声笑了一下。虽然她来不及告诉凯瑟琳从明天开始他们就要打工了，并不能同她玩。

    她在心底里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儿还是挺有好感的。

    这样想着，戈尔蒂看向了斯维特，发现他竟然歪着头，靠着墙壁就那样睡着了。

    --

    等真正睡沉过去，第二天竟是起不来了。手脚又酸痛得很，身子也沉沉的，要不是因为史密斯太太来叫，戈尔蒂还真的起不来。

    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时，往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斯维特不知道去了哪里。相比之下，她这样真的太没有礼貌了。戈尔蒂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匆忙下了床。

    史密斯太太给了她一套凯瑟琳的衣服，说是去年穿剩下的，如果她介意的话可以请人再做一套。戈尔蒂自然是不敢有什么要求的，那衣服穿起来虽然稍大了些，不过也不碍什么事。

    解决好早上的事情，他们便准备着要开店。同昨天一样，天才刚亮些就开始烤面包了。

    斯维特跟在戈尔蒂的后面，他已经穿上了史密斯太太让人加急做的一套衣服（但他并没有很好地表达感谢，戈尔蒂对此很不满。），此刻正无聊地拉扯着上面的纽扣，戈尔蒂怕他把衣服扯坏，制止了这个行为。

    斯维特不满：“这衣服什么设计啊！太不方便了吧？！”

    戈尔蒂冷声道：“有意见就别穿了，自己买一件去啊。”

    斯维特：“……”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没再搭理戈尔蒂。

    戈尔蒂也懒得再去管他，而是专心地准备应付起今天的工作量。

    她其实还有些紧张，毕竟她并没有过干活的任何经历。对于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史密斯太太会给她分配些什么，她一点概念都没有。

    于是僵直了身子站在旁边，等待着客人。但实际上一开始的工作量并没有多大，史密斯太太没有让他们插手帮忙，倒是搬了两张凳子来让他们坐下休息，戈尔蒂尴尬极了，觉得史密斯太太似乎没有把她的请求看在眼里，只是应付应付。

    等史密斯走了出来，真正的高峰期也就到了。在一旁闲着的戈尔蒂看着逐渐忙碌起来的两个人，忍不住凑上去询问有什么要帮忙的，才得到了史密斯太太惊讶并且充满歉意的回应。

    ……果然是不在意的。她有些沮丧。

    不过自己毕竟也是小孩子，当初在提议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不那么容易被当真的事实了吧。

    ——不管怎样，自己都应该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真心。

    用心记下了史密斯太太分配的几个小任务，她转身想要呼唤斯维特，却看见他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店里来的凯瑟琳正两两对视着。

    “斯维特，”戈尔蒂叫道，“有活干了。”

    那两个人都同时看过来，凯瑟琳眼前一亮，拎起裙子跑过来，就拉起戈尔蒂的手十分兴奋地打起招呼来。

    “戈尔蒂？早上好呀！”

    戈尔蒂回以礼貌的微笑：“亲爱的凯瑟琳，早安。不过我们恐怕不能和你一起玩，因为我们要在店里打工噢……”

    她清晰地看见凯瑟琳原本兴致高昂的笑脸一瞬间蔫了下来，随即整张脸又马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为什么要打工？”

    “这个说来话长？………总之，这是我们的工作，如果可以，我也很希望能和你一起玩，不过那要在事情结束之后可以吗？”戈尔蒂回答道。她时不时瞄向斯维特，他不知道在盯着哪里发呆，她看着也不经意语气敷衍了一点。

    凯瑟琳难过地跺了跺脚，委屈地拉着戈尔蒂的袖子：“你又这样随便应付我……”

    “啊…”戈尔蒂看着凯瑟琳失落的样子，为自己的失礼感到自责，“不是这——”

    “宝贝？你怎么会出来了！”突然传来史密斯太太惊讶的呼喊声，“你从前从来不感兴趣的。”

    她招呼着史密斯帮忙看着客人，自己便走了过来。戈尔蒂见凯瑟琳的注意力已被史密斯太太转移了过去，想了想，还是趁机走向斯维特。

    后者正蹲着观察些什么，戈尔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能看到一些掉在地上的面包的价位板。

    “斯维特？走吧，我们要到里面去搬一盘蜂蜜面包和草莓蛋糕出来。”她说道。

    “啊？哦。”斯维特便站了起来，跟随她一块儿进了面包房。

    不得不说，斯维特的力气真的很大。虽然之前在被绑架的仓库里久已经见识过了，但现在再看到他一手托一个那么大的铁盘还步伐稳健的样子，戈尔蒂依然很惊诧。

    看他的样子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十六七岁的少年，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不过，他身上的秘密本来就很多。戈尔蒂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接下来一直到关店，他们被分配的都是一些搬东西的活。斯维特被指使来指使去，却难得没有什么怨言，倒是一直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安静的很。戈尔蒂十分好奇，但每次想要开口问都觉得不太敢打断他的沉思（虽然每次给他任务时都打断了他的沉思）。

    至于凯瑟琳，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没了踪影，结束了也没有见到她来找他们，可能是生气了吧，戈尔蒂想。

    要不要去道个歉？道吧，反正是自己先失礼的。即使并没有打算和凯瑟琳交往得深入，这点必要的礼仪还是应该有的。

    然后是打工这边。这样下去也太无聊了一些，要跟史密斯太太说一声才行，以她的算术基础，完全有能力帮她收钱了的。

    于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大堆事，戈尔蒂也只好把它们放到第二天再说。在床上翻了几次身，便迷迷糊糊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