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仅凭着现在的所听所见,还不足以拼出一个完整的真相,季长安索性也不再深想下去,一切冥冥之中自由定数,如她所见所闻所遇,早已不能用常理来论之,她现在只需跟着苏持,真相如何总有一天会揭晓的。
此番心境一变,到是看淡了很多东西。
见苏持快步走到刚刚妄图逃跑的山贼身边,从山贼心口拔出了长剑,重新入了剑鞘,系于腰间,便朝着一个方向奔了过去,脚速惊人。
季长安赶紧跟了过去,亏得季长安现在是魂体,不然定是跟不上苏持的。
一会儿的功夫,苏持脚速终是慢了下来。
季长安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里有些像她那日跳下去的地方。不过当时逃的匆忙,并没有注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倒也不太确定。
苏持正在观望眼前的山崖,发现并不是垂直的悬崖,而是倾斜的山体,没有多犹豫,便找了个倾斜度较高的地方往下爬。
季长安就这样看着苏持一步一步艰难地从崖上往下爬,几次险些直接掉落下去,手上尽是山泥和血痕,原本的素白的衣裳现下被污泥沾染了大半,还有好些地方被尖锐的石头划破。
季长安说不上话,帮不上忙,就只能跟着苏持的进度往下落,暗暗祈祷她莫要出事才好。
终是到了崖底,苏持也丝毫未曾停歇,刚落地就开始四处搜罗起来。
崖底与对岸之间横着一条河流,很宽很长,一眼望不到头。苏持沿着顺流的方向向下走,期间也不忘四处查看,找寻她心中的那道身影。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终是在前边的一方青岩处看到了一抹浅绿色身影,苏持瞬时加快了脚步,那是季长安出门时穿着的颜色,她记得的。
离那抹浅绿色的影子越来越近,季长安心知那就是她了,自己的身影一眼便能认出。只见那时的她爬在一方青岩上一动不动,脸上甚是惨白,衣衫破烂不堪,身上还缠着不少水下未知名的植被,模样颇为惨烈。
苏持在季长安身边蹲了下来,将倒地的季长安扶起,让季长安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随后伸出两指在季长安鼻间探了探,一会却又直落落的垂了下去,眼中露出绝望的神色,身体也跟着颤抖不已。
苏持就这么紧紧地抱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季长安,低着头,没了动作。不过魂体的季长安发现,苏持哭了,哭得很伤心。开始是小声的抽泣,季长安在一旁听得并不真切,而后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方才确定。
“对不起…对不起…”苏持只重复地念叨这这几个字,声音哽咽,却不曾停过。
季长安见此情此景只觉得当真是世事无常,没想到她如今身死,守在她身边,为她悲伤的竟是往日自认为是死对头的苏持。
“苏持,你没有对不起我,莫要再这般伤心了,好不好。”苏持哭的伤心,季长安也跟着难过起来。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看到苏持抱着她的身体哭得如此伤心,季长安却觉得那种揪心的感觉压在心头,甚是难受。
季长安就这么一直陪着苏持守着她自己的身体。夜色降临,季长安看不见苏持有什么动作,便留坐在一旁,看着天上的一望明月发呆。
过了一会,苏持也渐渐将头来了起来,望向浩瀚星空。“季长安,今日的星星可真多呢,和以前一样。”
“是啊,真的很多呢。”季长安下意识地回道。后又看了看被苏持抱在怀中的身体,轻笑着摇了摇头,苏持的话是对她说的,可并不是魂体的她。
两人都望着星空,这边苏持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似哭又似笑,嘴里念叨着:“凤凰血,存一息,七星至,可魂归。”来回念叨了两遍,突然将一直置于腰间的长剑拔出,抬起左手,便在掌中划出了一道口,鲜血霎时便涌了出来。
苏持伸手右手迫使季长安张开嘴,便伸出鲜血四溢的手将大部分的血灌入了季长安口中。
“这苏持当真是疯了不成,怎么给她喝人血啊?”季长安瞪大了眼,只觉得这一幕有些渗人。
起身便想阻止,可刚起身就是一阵头晕,只觉天已不是天,地已不是地,一切都混沌了起来,再后来便什么也看不清了,人亦是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苏持一直维持着喂血的姿势,直到感觉到有一丝浅浅的气息拂过她的手心,方才作罢,改为轻轻环住了季长安,细声呢喃道:“长安莫怕,我们去找师傅。”
……
一阵天旋地动后,终归平静。季长安四下一瞧,发现竟又回到了苏持的房里。而她,依旧还是太白的模样,依旧站在季长安的那一堆书上,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己的臆想罢了。
可是,如此真切,怎会有假。
季长安低下头,正细细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不经意间发现她身下的书堆里最上面的书页是敞开的,她明明之前都是放得好好的。
从书堆上跳了下来,季长安便将视线移到了那敞开的书页上,那书页亦是有些奇怪的,上半截颜色呈黄绿色,似是经历了很长的岁月,可下半截却是如同白雪一般的颜色,不过纸张什么都没有写,倒是因着她刚才的踩踏,留下了两个猫爪印。
她刚刚是因为站在了这本书上,结果才入了那幻境之中,并经历了刚刚发生的一切的么?
季长安倒是想看看后来怎么样了,比如苏持为何还是回了顾府?此外,她最后是被苏持找到了,那她现在被埋在何处?
季长安再次尝试了一番,却发现没有任何反应了。
会不会是因为她这两个猫爪印弄脏了这一页,所以没有效果了,那,再换下一页试试呢?
在被吊足了胃口后,季长安却无奈的发现,她根本翻不开下一页,不论她怎么折腾,这本书都纹丝不动地停在了最初的那一页。
多次尝试仍然无果后,季长安也只能作罢,跳下书案,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停的围着一张桌子转圈,脑子里不住的闪过刚刚看到的种种画面。
“茗儿你听说了吗,那三夫人今日不知怎么的竟然自己掉进了后花园的池塘里去了,对了,还有她那丫鬟阿莲,主仆俩一起落了水,府里的下人可都在说呢。”一个娇俏的女声由门外传了进来,语气里藏不住的兴奋。
屋内的季长安顿住,“阿萱?”她怎么会来苏持的院子?
茗儿是季长安亲自指给苏持的丫鬟她自然认得,只是她不解的是,她向来跟苏持院里不相往来,却不想她这贴身丫鬟到时和苏持院里的人处的不错。
后又听另外一个声音回道:“阿萱姐你说的不对哟,三夫人可不是自己掉进去的,我可听说,那主仆俩是被不知哪来的黑衣人绑了手脚给扔下去了。亏得当时正好有两个家奴经过,将那主仆俩救了上来,不然说不定就此一命呜呼了呢。”
“竟然是这样,不知是哪来的英雄好汉,做出这般大快人心的事呢。”阿萱下意识的代入了平日里从听说书先生那听来的英雄侠客,一双眼满是崇拜。
“要我说啊,那俩家奴也是多事,若这主仆俩就此咽了气,那顾府可就安生了。”茗儿语气中很是遗憾。
阿萱轻笑:“你这傻丫头,倒是操心起顾府来了。咱们也不说她们了,茗儿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阿萱握住茗儿的手,便要将茗儿拽走。
“阿萱姐不行啊,二夫人命我守在这儿的。”
“就一会,不碍事的。”
“行行行,别拽了,我跟你走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嘻嘻。”
两个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远,季长安却仍然在思考着两人刚刚的对话。
二夫人,捆住手脚,丢入池塘,忽而脑子里又浮现出苏持曾说过的那句:“欺你害你的人我定不会放过。”季长安便觉得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苏持做的。
为了一只猫做到如此,苏持啊苏持,若你知道当时会扔入池塘的人是我,还会不会这么做呢。
想了一会又觉得自己真是越活回去了,竟然跟一只猫较劲。如果苏持真知道被扔入池塘的是她,这事倒还玄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