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这么一天天过着,季长安算了下,自变成魂体到现在入了太白的身子也快一个月了,也不知会不会就这样一直以一只猫的样子继续活下去。
不过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没有那多么俗世陈规的约束,每日好吃好喝,没事就出去溜几圈,比起每日要端着大夫人的架子面对里里外外倒是不知轻松了多少。
就是,每晚苏持也不让她在小窝里睡了,而是抱着她在床上睡,这到让季长安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可是耐不住的夜里的层层冷意,季长安也就妥协了。反正她现在只是一只猫,太多的讲究只是难为了自己,季长安这样对自己说着。
苏持有时还会对着她自说自话,都是一些她不知道或者不敢想的事,有时说的是人间奇景,地域风光。有时一些新奇的故事,新奇的风俗也会让季长安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会有些驳斥常规的东西。
苏持说,这世间法,世间规,都是为男子而设,于女子不公,亦不必屈于俗规。苏持说,女子这一生该当有自己的追求,才算不枉此生,不然便于行尸走肉无异。苏持说,若爱一个人,应该抛去一切凡尘枷锁,不论所爱之人是男是女,遵循本心便是幸福的。
苏持说,太白,你虽然现在是一只猫,但是我说的这些你也要记住,说不定以后会有用。
季长安:……
季长安觉得苏持定是很久没有跟人倾诉了才会跟一只猫说这些,就算太白是只母猫,抗争的也是猫权,不会是人权,更不会是女权。
以后会有用?这是要让她把这话记到下辈子用么?
不过苏持的话虽是有些离经叛道,但是细细想来却条条是理,是女子的理。若真的能像苏持所说的那样,确实是世间女子之幸。
只是若苏持真是这么想的,那么入顾府就是她的追求么,顾伦就是她之所爱么,季长安想了想以往,还真没看出来。
今日说完了这些,已经是入夜时分,苏持循着固定的时间除了房门,季长安也不知道苏持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知道她每个晚上都会出去一会。
季长安百无聊赖,便也打算出了房门,到院子里晒晒月亮。熟练的跳上了院墙,季长安找了个比较宽敞的地方便蹲了下来,仰着头望着夜空,便没了多余动作。
瞧着天上的星辰每日都有些变化,每每都让她移不开眼,仿佛每一天都在像她讲述一个新的故事。
过了一会,仿若入定般的季长安抬起一只猫爪子朝着一颗星辰的方向伸了过去,保持了片刻后又软趴趴的落了地。
星辰再美,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回头望了望苏持屋内隔着纸窗闪烁的烛光,心中的失落仿佛得到了填补般,季长安立起身来,打算回去了。
刚准备跳下院墙,去发现院子外墙就着月光映出了两个淡淡的影子,季长安仔细一瞧,其中一人却是林婉如。
她来这里做什么,季长安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林婉芙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道袍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年级不大,道袍有些松垮的穿在身上,倒是将她人衬得更显弱小了,一个破旧的小布包斜跨在身上,眼神有些呆愣,这样的一个女子,是个道士?
季长安显然不大相信。
话说林婉芙看到阿莲将人带到自己面前时也是不信的,就这么个小丫头,恐怕还不够苏持玩的。
林婉芙将阿莲拉到一旁,斥道:“不是让你找个道行高深的么,怎么找了这么一个小丫头。”
阿莲有些心虚,夫人让她找道士说要驱邪,可给的银子还不够买几张黄符的,阿莲正愁着上哪找人呢,结果刚出顾府大门时这个小道长就叫住了她,还说分文不收,阿莲心想反正都是做做样子,求个心安罢了,谁来都一样。所以当即就将她带进来了。
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夫人莫看她年级小,道行可是不浅,咱们就先试试呗。”
林婉芙横了阿莲一眼,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黄色的物什,摆在了小道士面前,道:“小道长可知这符有何用途?”
小道士将黄符仔细瞧了瞧,心下已是了然,对着林婉芙微笑道:“夫人从何处寻得此物,可否让小道一观。”
林婉芙自是愿意的,最好能抓住苏持什么把柄,将苏持那高高的姿态踩在脚底。
之前她莫名被扔进池塘那件事分明就是苏持做的,可是她苦无证据,就算告到了顾伦那里恐怕也只会被认为是搬弄是非。
可是若是此仇不报实在是难消心头恶气,后来想起那天她在苏持走后捡到的灵符,想着这可能是个机会,便打算找个道士来瞧上一瞧。
“李道长,就是这里了,那狐媚子就住这个院子。”林婉如朝着苏持的小院指了指,眼中时而露出畏惧之色,时而又有些激动。
“好,待小道探查一二。”说完,只见那小道士从小布包里拿出道家常用的罗盘,在院子的四周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好半晌才算停了下来。
“没想到啊,竟然是聚魂阵。”小道士眉尖微微上翘,神色略显严肃。之前她路过顾府时已经发现了里面的异常,后又看到安魂符已是猜到了一二,只是没想到这区区顾府之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绝世阵法。
聚魂阵乃道家大阵,据说失传已久,却不想让她在这里见到了,不知该说是有幸还是不幸。
有幸,自然是有幸于能够见到这样的绝世阵法。不幸,则是这聚魂阵后来多是被邪道用于召集死者怨灵,危害世间,且破阵不易,若破阵失败还有可能危及生命。
“小道长,怎么样,那狐媚子可有什么不对劲?”林婉如见她表情凝重,便知晓这苏持定是在做什么歪门邪道的事,没来由的激动起来,只是小道士半天没有一句话,可急坏了她。
“夫人这便回去吧,再加逗留,恐会有血光之灾。”小道士也不看她,从怀里掏出一物。林婉如自是不认得的,若是道门之人定会惊叹如此至宝竟然会在一个小丫头手里,那可是他们挤破头都寻之不得的道家至宝,伏世珠。
“也罢,今日便让小道来会一会这绝世阵法。”
只见小道士一手执着伏世珠,一手在围着伏世珠有模有样的比划着,嘴里还念叨这天地玄黄云云。不消一会,那伏世珠便犹如活了一般,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从小道士的手中脱离,悬在了半空之中。
林婉芙简直快要向这小道士跪地磕头了,这可哪是人能做到的啊,恐不是哪里来的得道高人,变作了这小丫头的模样,要来度化自己吧。
“小…小道,不不,高人,高人,我,不,小的…”林婉芙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小道士也顾不得林婉芙要说什么,嘴中念叨一句:“伏世指路!”便见那珠子忽然动了起来,上下左右的都晃了一晃,就朝着一个方向移动了起来。
季长安心知她们来意不善,不过刚刚怕二人发现,也不敢离的太近,她们说什么倒是听得不大真切,只听得什么聚魂,阵法之类的词。
可是当那耀眼的金光向四周扩散时,季长安就感觉有些诡异了,道家做法她也不是没见过,顶多便是烧烧符撒撒米的,可从未见过现在这样的阵势。
不会是冲着她来的吧?
她自知自己现在本就是魂体,招来道士收魂也并无稀奇,只是……
若是刚刚变成魂体那几天,季长安倒是无所谓的,可是,她挺喜欢现在这样的状态,每日悠悠闲闲,还能听苏持说些有趣的事,新奇的想法,要是现在将她的魂魄收了去,说实话,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不过看那珠子移动的方向,并不是朝着她这边,季长安暗暗舒了口气,仍是小心观察着她们的动静。
林婉芙紧跟在小道士身边,这难得一见的场面她自然是不愿错过的。什么血光之灾的,跟在这等高人身边还能出了事不成。
小道士见一直在移动的伏世珠终于停了下来,上下摆动了一会,然后便重新落回了小道士手中。
“这便是阵眼么?”小道士凝眉紧盯着面前高耸的槐树。
百年槐树作阵眼,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可为之,恐难对付,还当小心应对才是。
不过,小道士仔细端详了会,却发现这阵法之中并无冤魂恶鬼,反倒有些她未曾见过的气息。
虽是如此,聚魂阵仍不能留,小道士从在小布包取出了一柄手指长的铜钱剑,手指在剑心一点,念道:“乾坤借法,诛邪出窍!”那手指长的铜钱剑便随之一点一点的变大,直至平常刀剑大小才停了下来。
随后小道士咬破了手指,将血抚在剑身,闭着眼,嘴里细细密密的念叨了起来。
片刻后,那铜钱剑忽的亮起了红光,小道士眼开眼,便要将那铜钱剑朝那槐树中心位置掷过去。
季长安看得心惊,感觉那把铜钱剑非是掷向了槐树,而是掷向了她的心口,那种濒临危机的感觉让她浑身一凛,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猫叫。
小道士听到猫叫便是一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改回搜寻那声猫叫的发声之出。
季长安暗叫不好,便要逃跑。
岂料小道士一个“定”字脱口而出,季长安竟感觉身子一下子顿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季长安急得不行,她不想这样消失,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