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罢,谢淮安被谢瑜强行留在了待客室,又假装肚子疼,叫袁征送他去医院看一看。
临走前,还不忘了冲安景之和袁太太打眼色,自以为做的很隐蔽,其实早就被所有人看见了。
偏偏安景之还很配合,亲亲热热地挽住了袁太太的手:“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珠宝……阿凯,失陪了。”
袁梓离使劲儿憋笑,闻言也急急地站起来:“伯母,我也要看!”
所有人都走了。
谢淮安:“……”
你们就不能找个好一点的理由?这么做作一眼就会被看出来啊!
待客室里只剩下谢淮安和方观凯了,两人沉默着,看着面前的蒙顶茶飘着雾气。
方观凯先开口了:“谢小姐,若我没猜错,谢伯父是想将你托付于我?”
“……”看吧看吧,人家果然看出来了。
“方先生,家父家母向来有些孩子气,不必当真的。”谢淮安捏紧了裙角,有些紧张。
“嗯。”方观凯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那,谢小姐愿不愿意去锦里?”
“啊?”谢淮安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打得有些懵。
方观凯这回是真的笑开了:“方才我去找谢小姐和袁小姐,打断了你们游玩,现在要不要补上?”
“这个……”谢淮安有些犹豫。
“我请你吃春卷。”方观凯微笑着说,“还可以一同探讨一下文章。”
“嗯……走吧。”谢淮安微笑着站起身,抚平了裙子上的褶子,看似温柔优雅,实则心里波涛汹涌。
活的方观凯!要请她吃东西!还要和她一起讨论文章!
“那,走吧。”方观凯将方才脱下的黑色的西装搭在臂弯上,笑着推开了待客室的门。
锦里离谢公馆不远,不过十几分钟的脚程。
“我看过谢小姐的文章,很有骨气。”方观凯低头认真地看着谢淮安,“我是比不得的。”
“哪里哪里。”谢淮安有些受宠若惊,还有些诚惶诚恐,“方先生的文章和诗歌很浪漫,很美,让人读了之后心生宁静淡泊之意。”
“是么?”方观凯笑了,“谢小姐太抬举我了。”
“真的,没有抬举你。”谢淮安见方观凯似乎是真的对自己的诗文没甚自信,连忙停下步子解释,“我一直很爱读方先生的诗文,还有方先生半年前著的书——我反复地读了三遍。”
“那本《未知》?”方观凯走了几步,见谢淮安停住了,也停了下来。
“是。”谢淮安向前几步站定在方观凯面前,“《未知》讲了一个看似很平淡,实则读罢令人回味无穷的故事。我想,只有方先生才写的出这般诗意美丽的故事了。”
方观凯微笑。
谢淮安从那温润柔和的微笑中读出了些什么,抬头看了看天空,指着月亮:“我妈妈说,指了月亮会烂耳朵的,可我不信,我偏要指……方先生呢?如果是你,你会指月亮么?”
“大抵是会的。只是我指月亮不是因为不信,而是因为信,所以想要试一试。”方观凯答。
“所以,方先生是个浪漫的人。”谢淮安叹了一口气,“中国最缺的,就是浪漫。方先生何必不信自己呢?你的浪漫,是伴随了多少人的现实……”
“谢谢谢小姐。”方观凯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听上去那沧桑疲惫的嗓音有了一丝变化,“喏,春卷。”
他指了指前面被人山人海所淹没的小店铺。
说着,便将西装交给了谢淮安:“烦请谢小姐替我拿一下,我去买。”
谢淮安很难想象,也不敢想象这样一个贵公子会去挤,连忙制止:“方先生,不用的——”
“说好了请你的。”方观凯回头笑道。
谢淮安又一次愣在了那抹笑意中。
她于是看着方观凯有些吃力却仍然不失礼貌地朝着人群不断地说着“抱歉”“让一让”之类的话。
他昂贵的高级定制的白色衬衫被挤得多了好些褶子,有些凌乱的柔软的头发变得更加凌乱。
虽然他不过是在□□卷,但谢淮安有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他答应了你,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做到。
也许这就是浪漫——方观凯的浪漫。
她突然觉得,袁梓离和现代的很多人,都误解了他。
他不是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人。
他是一个有一腔孤勇,有自己信念的人。
思索间,有人拍了拍她的头:“谢小姐在想什么?”
她抬头,不出意料地看见了方观凯。
“我在想,淮安何德何能,竟能让方先生不顾形象地跑去挤人群。”谢淮安回过神来,笑着打趣。
“君子重诺。”方观凯微笑,“谢小姐接下来想玩儿什么?”
“也没甚特别想玩儿的。出来逛一逛也不错。”谢淮安道,“前头应当还有一些我的同学在吟诗作对,方先生可感兴趣?”
“谢小姐的同学?”
“嗯。他们每三天便要来锦里玩一次,然后做做文章,写写诗歌什么的。不过这些在方先生面前,都是班门弄斧了。”
“谢小姐谬赞。”方观凯从谢淮安手里接过西装,看着谢淮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碗里的春卷,“我倒是一直很佩服谢小姐,你在欧洲的留洋学生中也算有名了……你的那些文章被你的哥哥寄给了我,他想让我看看你写得如何,我看了,却是自愧弗如。”
“这如何担得?”谢淮安叹气,“不过是随意写的东西。”
“随意,却一针见血。”方观凯认真地说,“谢小姐的远见卓识,是一般人所没有的。”
“……”谢淮安除了摇头推辞,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
不一会儿,两人便走近了锦城学府学子聚集的小茶馆。
里头坐着的,有季文轩、胡颂之两位恃才傲物的才子,还有张芙雨、吴修婵、陆行七三位自视甚高,清高骄傲的,和谢淮安不怎么对付的女孩子。
“……”谢淮安几乎立刻就想掉头走掉。
但五人已经注意到了谢淮安和她旁边挺拔高挑的方观凯。
“谢小姐。”季文轩淡淡地冲她点头,“过来坐吧。”
谢淮安看了看方观凯,见他有些感兴趣地样子,只得硬着头皮带他入座。
“哟,这是谢小姐的男朋友?”张芙雨笑着饮了一口茶,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方观凯俊美地脸庞不肯挪开。
“不是男朋友。”谢淮安否认,“是家父好友之子。”
“都一起出来逛街了,还不是男朋友啊?”陆行七颇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谢淮安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方观凯,怕他吃不消这些,同时也暗道自己倒霉,怎么偏就今天遇上了这五个她素来最讨厌的人。
“那租位便当我四谢小姐的boyfriend。”方观凯又开始说那不利索的国语。
季文轩和胡颂之脸上露出了极其明显的轻蔑之色,胡颂之更是毫不避讳地嘲讽谢淮安:“我原以为以谢小姐的才气和家世,会找一个才子做男朋友。”
张芙雨三人却难得和胡颂之唱起了反调:“你又如何得知这位先生无才了?”
“则位先生缩的也没错。”方观凯见谢淮安一脸憋笑的神情,玩心大起,“在下确四一个无才之人。”
季文轩和胡颂之脸上的不屑更加浓烈,张芙雨三人也有些尴尬。
谢淮安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意,才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你真是太谦虚了,要我说,你若是无才,那普天之下也没甚有才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