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正月,项渊便带着赵慎往京城赶。等风尘仆仆赶到时,还差点订不到房间。待全部安置妥当,赵慎抹把汗,还心有余悸。
“真没想到,还在年里,京城就这么多人了。”
“那可不是,今年可是春闱之年,各地学子都往京城跑,亏得咱们走得快,不然订不到房间,就只能寄居寺庙了。”
说话的是一脸伶俐的书童。
说到这个书童,还是项礼提起的。项礼做生意这么多年,见识过很多大户人家的做派,见项渊中了解元,身边还是没一个伺候笔墨的,便做主叫人牙子带了人给项渊挑。
吸取乡试的教训,赵慎觉得身边有个可靠的签了死契的小仆在会更放心。项渊也觉得身边没个人不方便,就挑了年约十五的小豆。
收拾妥当,项渊和赵慎下来用饭。碰到一路过来的李广宇也正准备下楼,李广宇见了他们极其热情,邀着一道坐下,又急忙叫打发自己的书童沏茶,自己亲自点好菜,全是店里的招牌菜,一顿饭下来,少说也要二三两银子。
赵慎见着李广宇就不痛快。
这厮当日那么嘲笑淙子,没想到被啪啪打脸。赵慎以为他定然不会再好意思出现在他们面前,结果临到启程时,这厮居然带着书童和小厮蹭了过来,厚着脸皮要一道上路。而且更过分的是,一路上,不管淙子愿不愿意,得空就拉着淙子探讨文章,死皮赖脸的要淙子点评,简直神烦!
“我走前,恰好遇到文林,他听说你考中了解元,也很高兴。只不过被拘在书院,根本脱身不得,只叫我替他向你道声贺喜。”
项渊挑挑眉。
许文林年纪比他们都小,许父有心想叫他多学习学习,这次乡试便没叫他参加,而是送他去许母娘家那边的书院深造。
不过,有一点李广宇说错了,实际上,在项渊回到离中不久,许文林就偷偷过来送了贺礼,虽然还是很傲娇的口头逞能一番,但是心意却是实打实的。不过怕被许父发现他偷跑,很快就赶了回去,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也不知李广宇这会说起这件事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而疏离许文林?然后弄得自己像个孤家寡人似的在社里混?
天真!
吃过饭后,项渊便借口带赵慎出门看铺子摆脱李广宇的纠缠。夫夫二人出了门,不约而同都松口气。
项渊这次来京城,林公给他写了五封私信,叫他分别送到五位大人府邸,也等于变相给项渊拉关系,在交好的人面前刷个印象分。
到了会试这一关,就不是只要文章好就能出头这么简单了。关系没走到,凭你文章写得天花乱坠,照样能石沉大海。运气好点捞个进士当,运气不好,落第是分分钟的事。
项渊自然懂得林公的苦心,修整几日养好精神后,便穿戴整齐,怀揣书信出门探路去了。
赵慎没法跟着项渊,也乐得清闲,自个溜溜达达去街上考察店铺。这一两年,他生意做得越来越大,手里银钱多了,心里底气也越发足,已经很少想起成亲前自己决绝的心态,至于退路,这种东西有备无患,多几个,他会更安心。
一连几日,夫夫俩都各自忙得不可开交,每日只晚间能聚在一起用饭,用过饭后,就是项渊每日雷打不动的学习时间,赵慎自然不会打搅他,每每都是自己先去歇息。
看项渊在烛火映照下俊朗的侧脸,赵慎有些失神,双手不自觉的摸向平坦的小腹。
这次出门前,李氏很明确的表示,她希望赵慎赶紧生个子嗣,并且对之前他跟着去南陵却一无所获,表示很不满。若不是有淙子中了解元这个大喜事顶在前头,不定李氏要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李氏娘家侄女对项渊搔首弄姿的,他就一阵气闷。不过好在,项淙子似乎对那几个侄女并不感兴趣,多数时候都是很快避让出去,实在躲不开的,也拉他出去顶着,说他才是名正言顺负责接待的,他只管前院的事,后宅的事一概交给赵慎。
迷迷糊糊中,赵慎想,若是可能,兴许有个孩子,俩人之间会更不一样?
*
项渊在京城格外低调,只闷头做文章,然后寄去给林公和张骥评阅,其余学子间的活动,很少参加,即便推拖不得去参加,也很谦逊,基本不发表什么引人注目的言论。
想他项大少好歹是从小在权贵圈中打滚的,政治觉悟那是妥妥的。他既然已加入林公一派,就不能在这种关头大出风头。须知京城水深,指不定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届时别说参加春闱,不丢命就算不错的。
这般平平淡淡,李广宇也很少再来打搅项渊。据说他新近结识了一批江南来的学子,正打得热络。
二月初九这日春闱正式开始,赵慎目送项渊昂首阔步进入考场,心底微微揪起。
这头项渊进了考场,等见到四位监考官里居然有两个是林公叫他拜访过得,不由心底一动。不过很快他就敛下神色,规规矩矩坐好,丝毫没表露出什么异样。
那两位考官自然也瞧见了项渊,见他一副不认得自己的模样,心底好笑之余,也为他的知情识趣满意。
不骄不躁,审时度势,是个好苗子。
项渊在里头暗无天日的科考,赵慎在外头也是抓心挠肺。不管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说好看铺子,到现在还没一点眉目。不过他也不急,京城不同于别处,稳妥才是最关键的。
有上一次乡试的经验,这次会试,项渊准备的更加充足。对考场发生的骚乱,也能忍住好奇心。眼见有体力不支被抬出去的,脸皮都不撩一下。更甚至,就在他隔壁,有个举子不知什么疯病发作,满地打滚,大喊大叫,他都没动摇一丝半毫。
熬过暗无天日的九天会试,项渊蔫哒哒出来,见着赵慎,不顾他反对,一把抱住蹭了蹭。
“过点臭气给你,哈哈哈”
赵慎嘴角抽了抽,忍住没给他一巴掌,把人往浴间一推,表情很嫌弃道:“真是臭死了,赶紧洗洗吧。”
说完,不顾项渊反对,一转身出去了。
身后传来项渊的怪笑声,赵慎面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出来见客栈的伙计已经送来订好的饭菜和汤水,便拿出来一一摆好。特别是那一小罐汤,是他亲自去买来的老母鸡,里面加了丹参黄芪等药材细细熬了两个时辰才得那么一小罐。
项渊很快就洗好出来,赵慎见他头发都没擦干,自觉地走过去拿起布巾,替他擦拭起来。
“嗯,这么香?瞧着就是好东西。”
赵慎见他头一个就掀开装着鸡汤的罐子盖,还那么捧场,不由嘴角一挑,道:“不过是买来的老母鸡加了药材罢了,你若是喜欢,就都喝了,我是不爱的。”
项渊心底闷笑。
赵慎就是这么个性子,别别扭扭。当他看不出来这汤煮得有多用心吗?
真是可爱的性格!
赵慎一边给项渊擦头发,一边暗地里打量他的神色,见他姿态闲适,神情愉悦,心底一松。看来这次会试成绩定然也不会太差。
项渊惬意的喝口汤,问起赵慎铺子的事。听他说铺子还没着落,不免关切一句是不是银钱不凑手。
“这倒不是,银子我手里有,只是觉得京城铺面的价格不论是租金还是买卖都太高。”
“铺子的事不着急,平日里你可以多看看,京城里有很多好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多买点带回去嘛。”
“太贵,不值当。不过我已经给娘、大哥他们买好土仪,你放心。”
项渊抽抽嘴角。
他已经发现,赵慎其实是个小财迷,银钱经了他的手,再想花出去,非常不容易。
不过好在,他对家人还是大方的。
“过了会试,总算能歇口气,据说京城外的灵隐寺风景很是不错,这时节正是梅花开的好的时候,咱们明个去灵隐寺转转吧。”
赵慎顿了顿。
灵隐寺的大名他也听过。除了风景好外,灵隐寺的香火更是旺盛。而且,据说最灵验的,还是求子。
“好啊。”
项渊笑笑,拉过赵慎一起用饭。
这次不出意外,他肯定榜上有名。随后的殿试,若是能进入二甲,估计会谋个不错的差事。届时不论是留任京城还是外放地方,都算在这个时代有个铁饭碗啦。
项渊自顾转着盘算,未曾留意赵慎的异样。这导致之后发生的事,结结实实把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弄出婚姻危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