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两人一个谆谆教导,一个孜孜不倦。
丁岱宗自知时日无多,恨不能将一生所知所学全部灌进李铮脑袋里。
李铮察言观色也知丁岱宗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无任何办法改变什么,只能闷头苦学让师父满意。
一连数日,李铮勤学苦练,终于将体内的刀形虚影逐渐由虚转实,呈朱红色,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丁岱宗坐在对面,感受到李铮身体散发出的气息,缓缓地睁开双眼。
“辛苦了,没想到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凝聚煞气之刃,进入到炼气一层。”丁岱宗欣慰地道。
李铮诚恳地道:“不辛苦,师尊拖着顽疾之身日夜不眠教导弟子,还要驾驭法器为弟子输送煞气,让师尊如此为弟子操劳,弟子心中不安。”
丁岱宗戏谑道:“咱们魔门弟子都是豪情逸致、放达不羁之辈,你这样酸溜溜地做派倒是有点像道门腐儒。将来准备加入哪家仙宗大展拳脚啊?”
李铮调侃道:“弟子为人尊师重道,师尊去哪家弟子就去哪家。”
丁岱宗抚掌哈哈大笑:“为师还是比较喜欢魔门,尤其是合欢魔宗,妞够倩,屁股够翘。弑天魔宗也不错,拳够硬、剑够快,无法无天好不快活。”
丁岱宗喋喋不休地讲述了一堆魔门各宗的奇闻趣事,看似在教导李铮,又像在回忆过往。
李铮在一旁静静聆听,这一刻的丁岱宗哪里还有魔门巨枭的样子,好像一位迟暮的老人在给自己孙子讲故事。
讲着讲着,丁岱宗突然面色潮红,张口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向后仰倒,气息也瞬间衰弱下去。
李铮赶忙上前,将丁岱宗抱起,“师尊…”。
丁岱宗摆手摇头,颤巍巍地坐起道:“不用管我,你坐好,为师有几件事要交代于你。”
李铮难过地点头坐好。
丁岱宗:“这几日为师观你悟性不凡,性格坚韧,煞气入体的滋味可不好受,你能忍住痛苦,保持灵台清明,运功修法丝毫无错,很是不易。今后你要砥砺奋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李铮:“弟子出身穷苦皮糙肉厚,不怕吃苦,今后自当努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丁岱宗颔首道:“炼气一层虽然是修士最低一级,但操纵聚煞镜还是没问题的,蝌蚪篆为师也教了你一些,以后就靠你自行修习了。”
说着丁岱宗一挥手,眼前出现一枚戒指、一个香炉和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
丁岱宗:“你眼前这枚戒指是储物戒,里面空间很大,只要你用神识锁定物品,向戒指输入法力就可存取物品,为师烙印在上面的神识已经抹去,等你修为到了炼气五层就会生出神念,到时你滴血祭炼便可使用。储物戒的制作之法已经失传,因此很珍贵,修为不够莫要在人前显露,以免被人窥视招来麻烦。”
李铮:“弟子明白。”
丁岱宗:“这个香炉是一件圣器,名叫噬魂三绝炉,可以收魂、炼魂、养魂,是为师性命交修之物,为师死后你也将它祭炼了吧,内部炉壁上有一篇炼魂功法,但功法不全,学与不学你自己决定。”
最后,丁岱宗拿手抚摸着令牌,沉默不语。
令牌材质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正面刻着一双眼睛,眼神藐视天下,背面刻着“魔宗无间”四个字。
李铮知道这枚令牌一定是非常重要之物,也不多问,安静地在旁等待。
半晌,丁岱宗回忆着说道:“这面令牌和灵灯都是从无间魔宗少主七巧魔君遗物中所得。”
“将他给你也不知是福是祸,它也是一件圣器,激发后可显化出《无极神魔典》的残卷。你已经有了《七巧天魔经》这逆天功法,自然不会去修那魔典残卷,但其他修习魔道功法的人却是趋之若鹜,今后一定不要轻易示人。”
李铮哑然“又是一件不能被人看到的东西”。
丁岱宗:“这令牌有个名字叫“魔天令”,是一种身份象征。它是我们魔门三宗创派祖师亲手炼制,每派一枚,持令牌者称为“魔门使徒”。使徒持令行走天下,替三宗寻找丢失的《无极神魔典》总纲,谁先找到魔典总纲,另外两个持令牌者便要交出手中令牌,让魔典重新合而为一,再现魔门的辉煌。”
“因此,魔门使徒权利极大,可以调遣三宗在外行走的弟子,也可号令天下其他魔道修士,拥有生杀赏罚大权。历来都被三宗的宗主或宗门继承人所持有。你拿着,今后想怎么做,…唉…随缘吧。”
李铮明白师父的想法,师父虽然离开宗门,但没有背叛宗门。
从师父的总总表现看,师父对宗门和整个魔门有很深的感情,希望自己能做魔门使徒,希望自己找到《无极神魔典》总纲,让魔典重新合而为一传教天下,更希望自己能平复紫霄魔宗内乱,重现魔宗辉煌。
但自己的修为太低,更不是什么宗门继承人,就算持有使徒令牌,别人也不见得会听令行事,说不定还会因为有人窥视魔典残卷而引来杀身之祸。
李铮默默地接过令牌,什么话也没说,冲丁岱宗重重地点了下头。
丁岱宗笑了,笑的很开心,笑的眼泪都留了出来。
笑够了,丁岱宗拍拍李铮的肩膀道:“帮为师做三件事吧,很简单,一封信送十方,一壶酒送梵天,一朵花送紫嫣。三件东西都在储物戒中,他们的样貌和洞府所在也都记录在玉简里,你炼气五层后可自行查看。”
说完,丁岱宗手中打着拍子,唱道:
千年修行罗天客,怒离紫霄无人随,
东出风雷寻十方,北游万象发如霜,
脚踏清虚花落地,剑斩离火朱雀伤,
乾坤斗转无间在,风云变幻万劫归,
日落不见大道同,七巧骄阳魔天威。
丁岱宗声音沙哑低沉,越来越弱,一首诗唱完,再无生息。
彭齐从丁岱宗的怀里爬出,耷拉着头,嘶嘶地吐着信子,声音跟以往略有不同。
李铮无声泪下,脑中一片迷茫。
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凡是对自己好的人都会离他而去。
诗的大意不难理解,虽然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但最后两句李铮默念几遍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师父应该很想看到我修成七巧天魔经,执掌魔天令号令天下。”
彭齐爬到李铮身边,蛇躯扭动缠在李铮手臂上,“嘶…嘶…”。
没有神念,李铮还无法跟彭齐交流,目光在彭齐身上稍作停留,就抱起丁岱宗的尸首向溶洞深处走去。
溶洞内蜿蜒曲折,高的地方大如宫殿,窄的地方只能爬行通过。
李铮用一块五彩斑斓的巨大石笋做了棺木,看起来很好看,葬了师父后,又用一块洁白如玉的石笋做了墓碑。
上书:噬魂法王丁岱宗之墓,下书:不孝弟子李铮立。
墓碑竖起,李铮跪着磕了三个头,对着墓碑道:“师尊在上,救命之恩、授艺之德,弟子永不敢忘,师尊所托之事当尽全力。但魔门流传万古,自有祸福相伴,李铮只是普通农家子弟,修为浅薄恐无力发扬魔天之威。待弟子替师寻找老宗主下落,便将魔天令交付于他,必能让魔门再现辉煌,以祭恩师遗愿。”
说完,又对着石碑行三跪九叩大礼。
拜祭完师父,李铮带着彭齐又回到巨石之上,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
李铮脑子里现在乱糟糟的,从做了死士到现在,也就不到十天时间,自己从一个凡人变成了炼气一层的修士。
现在想来都有种匪夷所思之感。
由于师父自知命不久矣,大部分时间都在帮他驾驭聚煞镜,助他完成修真第一步。
其它很多事情并没有跟他交代的很清楚,李铮穷苦出身心智早熟,知道魔门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绝不简单。
当兵的时候在军营里斯混,也听别人讲过什么武林江湖之类的事,在他看来修真界就跟人间江湖一样,以实力说话,强者为尊。
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修真界的菜鸟,修真界的大事自己根本没资格去参合。
丁岱宗最后将魔天令交给他,告诉他随缘,也是怀着今天留下一颗种子,说不定有一天能长成大树的想法,因为修士寿命长,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丁岱宗给李铮讲过,正常人寿命百年,从炼气一层修炼到炼气期大圆满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筑基后寿命延长至三百年,结丹期五百年,元婴期八百年,化神期一千年,炼虚期一千五百,合体期两千年,大乘期三千年。
如果李铮出身在修真宗门或者修真家族,当得到《七巧天魔经》那一刻,便会将自己的人生目标定为修炼绝世魔功,一统魔门等等。
可是李铮凡间农民出身,从了解修真界存在开始至今不到十天,丁岱宗根本改变不了他从小被灌输的思想,那就是吃饱穿暖、好好活下去。
因此,李铮决定送一封信、送一壶酒、送一朵花这三件事必须去完成,很简单跑腿的活,决不能让师父失望。
至于执掌魔天令,做什么魔门使徒,还是交给有此能力的人吧。
彭齐蛇头在李铮手背上蹭了蹭,“嘶…嘶…”。
李铮抚摸了一下它赤色的蛇头,“我这就开始修炼,争取早日修炼到炼气五层,这样就能听懂你说什么了。”
彭齐“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