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来到了机场大厅。
他隔着玻璃,看着莫斯科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的班机,一架一架慢慢起飞,然后消失在迢遥的苍茫天际。
也消失在他的眼前。
莫斯科的天空,今天看起来,比日本还要清澈。清澈到可以清晰地描绘出云朵的轮廓。
变幻莫测,白云苍狗的世间,仿佛只有苍穹始终如一、亘古不变。
勇利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然而他却留恋着不舍惜别,他知道,这全部都是因为他与一个名叫维克托·尼基福罗夫的人,在这里产生交集的关系。
他们在这里产生交集。他们都在此地。在莫斯科。在俄罗斯。在每一次呼吸与吐纳的当下。他们都曾来过这个机场,也曾走过这片土地。
……这就够了。
勇利对自己说。
此时机场大厅的广播里响起一个甜美的女声:“各位旅客请注意,乘坐的飞往东京的jl422次航班的旅客……”
勇利最后望了一眼莫斯科的天空,刚转身打算往回走,就听到广播里这样说道:“……我们抱歉地通知您,由于东京附近大雾天气,起飞时间推迟至17:30分,我们仅代表航空公司对您表示歉意。”
来了!俄罗斯常见的飞机晚点。
勇利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来莫斯科的第一天就碰到了俄罗斯的特产。
他走到旅客休息区买了一杯咖啡,就看到咖啡厅的一面极大的墙上,贴着维克托滑冰的海报。时间路过这张海报,使它的边缘开始泛白,海报里微微褪色的维克托依旧扎着低马尾,看起来年轻张扬,没有现在的利落,却多了一分动人心魄的美丽。
勇利不自觉地往前又走了两步,直至他感觉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虽然敏锐的运动神经以及经年的练习,令他一个旋转蹲身之后即刻借住了咖啡杯,然而在咖啡杯落下直至接住那一刻的力道,依然使它微微地溅射出杯壁。
“啪啪啪”。他的身旁传来一阵鼓掌声,接着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男人的声音:“эtoшoy(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
勇利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有着金色短发、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的短发打了些许发蜡,或许是想营造出一丝不苟的形象,只是他的前额有一缕发丝不服帖地翘起,使得他原本严肃的形象多了几分俏皮。他的眼睛极为深邃,原本会看起来令他有种淡淡的疏离感的,但他的身上却意外有一种亲切的气质。
被面前的陌生人夸奖,让勇利有些羞赧,然而他很快就发现,面前男人白衬衫的胸前口袋上,正沾着自己方才溅出的咖啡渍。
“жaль(对不起)”勇利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急忙从口袋中掏出手帕,“ecлnвы heвo3paжaete, пoжaлyncta, c пomoщьюэtonчnctntь(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擦拭)!”
然而男人并没有接过他的手帕,只是眯起眼,沉思了一会,然后用日语说道:“你是日本人吧。”
怎么今天碰到的每一个俄罗斯人都会说日语?勇利有点懵,但还是点头:“您怎么知道的?”
“因为手帕。”男人笑着说,“看到手帕,再联系爱道歉的习惯,是日本人无误了。”
男人说的话的确很好地诠释了日本。勇利尴尬地笑笑,他又偷偷观察了一下面前男人的衬衫,然后有些惊恐地发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件衬衫的logo……应该是某个奢侈品的牌子。
这是一件天价的衬衫!
勇利生平头一回恨不得自己对这些事完全不了解,然而他终究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你的衬衫……我会负责赔偿。多……少钱?”
“哈哈哈。”面前的男人忽然笑了,他指着自己衬衫口袋上的咖啡渍说,“不,我无需你的赔偿,你看它很美,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意外。这样的意外,我很喜欢。”
勇利这才仔细端详起那一点污渍:那一点咖啡渍,恰到好处地点缀在他雪白衬衫的口袋上,浸染开去,直至渲染成一朵咖啡色的玫瑰一般的图案。
“很浪漫。”男人嘴角嗪着笑意这样说,“我正好这次是要去法国,我想这一个意外,一定会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喜。”
勇利挠着头,有些尴尬地笑,然后他忽然想起之前的广播,急忙掏出手机看时间。
“俄罗斯的飞机经常晚点”,那个男人似乎猜出了勇利举动的意义,他冲他点点头,神秘地眨眨眼,“但我保证,你会爱上它的。不管晚多久,它都几乎能准时抵达。”
听到男人的话,勇利一怔,然后点点头,掏出一张纸写了一串自己的电话,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停机坪:“谢谢您的谅解。我该登机了,如果您想到要找我索赔……这是我的电话,请随时和我联系!”
男人原本并没有接过的意思,但很快一个怒气冲冲的,穿着执业套装,带着黑框眼镜的美貌女子就走了过来:“阁下,您又偷偷溜走了!我不是说过——”
然后她看道了男人身前的那一片污渍,惊呼道:“我的天!这可是——”
“嘘。”男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这才接过勇利递过去的纸条,“这个日本小朋友不小心弄的,他说会赔偿我。”
“可是阁下——您一会——”美貌女子依旧不依不饶。
“露易丝。”男人笑了笑,脸上露出被大人抓包一般孩子的表情,“这都是小事,小事。”
然后男人朝勇利挥挥手,“日本小朋友,你快走吧,要赶不上了!”
“啊……好!抱歉!”他又朝面前的男人鞠了一个躬,这才匆匆忙忙地朝登机口跑去。
他身后,那个女子嘶吼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传来“这下叫我怎么向另一位阁下交代……计划有了瑕疵,不行,我要赶紧让他们再送一套衣服——”
然后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哦不不,这件衣服挺好。真的,露易丝,你相信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确……”
直至勇利登上飞机,想起方才男人见到女子那一幕时的惊讶表情时,还仍忍不住微微一笑。
俄罗斯的飞机的起飞方式很特别,其他飞机往往都会滑行很长一段,靠助跑来慢慢起飞,然而在勇利还没准备好的时候,飞机就骤然起冲向了天际,勇利没有做好准备,嘴中不由地泄露出一个惊呼。
然而机舱中除了他,众人都很安静。勇利环顾四周,发现大多数俄罗斯人的表情都很镇静,显然他们已经对这种起飞见怪不怪了。
……这还真是一个有特点的民族啊。
勇利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一个苦笑:果然来俄罗斯对于常年待在日本的他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在飞机飞至东京上方的时候,勇利果然看到了一片茫茫的白。
浓烈的雾让勇利不禁有些恐惧,在这么大的雾中行驶,对于驾驶员来说,需要极高的技巧。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掏出纸,然后写个遗言之类的东西。
然而他的担忧总算是多余的,飞机在能见度极低的雾气中,居然还是顺利抵达了。
在落地的那一瞬,所有的俄罗斯人都站起来,热烈地鼓起掌来。
勇利傻了眼,直至身旁的一个俄罗斯人用极低的声音催促道:“быctpoaплoдncmehtы, cлaвahey6ьethac camoлetдoлгo(快鼓掌,一起感谢机长不杀之恩),choвacпactnвcexпaccaжnpoвha6optyвжn3hnвыpa3ntьвыcokoeyвaжehnenmexahnk(向再次挽救机上所有乘客生命的机械师们致以崇高敬意)!”
勇利也热烈地鼓起掌来,他忽然觉得,维克托能那样千里迢迢地一个人坐飞机来到日本,真的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们降落了。”机长带着微笑走出驾驶舱,“因为能见度太低,行礼无法卸载,大家请自在日本机场停留片刻,等待日本方面的安排。”
说完,机长第一个走出了机舱,留下机舱上的乘客面面相觑。
勇利下了飞机,便马上在茫茫大雾中打开手机,便看到,他抵达东京的时间,果真和机场遇到的陌生男人所言,分毫不差。
……俄罗斯真是个神奇的民族。
勇利不由地嘴角上翘,微微笑了出来。
待他终于回到长谷川的家中的时候,披集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我记得,今天东京天气预报说,因为大雾的关系所有飞机推迟起飞和降落的,你怎么回来的?”
勇利听到披集的话,露出一个笑容:“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乘的是俄罗斯的飞机。”
多亏了勇猛的机长先生,勇利抵达家的时候,天色尚早,他拖着一身的疲乏困顿洗了个澡,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然后,他拿起电话,开始给他那首歌的作词者打电话,电话隔了片刻才接通,电话那一头的男人似是将他的电话存下来了,一接通就问道:“……是胜生勇利吗?”
“是我。”勇利说道,“谢谢您给的地址,我顺着地址去找,找到安德烈先生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勇利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但因为隔着电话,他也并不确定:“他……还住在那里……吗?”
“是的,不……”勇利想起了安德烈之前说的话,“他在今天之前的确是住在那里,只是现在他已经搬走了。”
“这样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丁点失落。
“是这样的,安德烈先生在我走之前,说让我传达一句话——”勇利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好像瞬间有些紧张起来。
“他说,安德烈后院的那颗樱花树……”然而勇利的话还没有说话,电话就被挂了。
他又尝试着打了几个电话,依旧显示的是忙音。
终于,在尝试了多次之后,勇利放弃了。
一向迟钝的勇利,这一次终于明白,之前电话的忽然挂断,并不是一个意外。
对面的人,并不想知道那句话的内容。
……为什么呢。
勇利想不通,但是他知道,安德烈先生委托他传达的话语,或许,这一次他要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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