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勇虐文he时间罅隙》 10.第 10 章

    宛如溪水一般铮淙的音乐，缓缓在长谷川一方不大的溜冰场里流淌。

    开始还是断断续续，轻缓如同八音盒的声响，仿佛从遥远的点缀积雪的山涧潺潺而下。

    黑发的青年在这细碎而淡雅的乐曲声中，在冰面上用冰刀刻绘出温柔的弧线。他的神情专注，脚下却是无比轻慢的，仿佛不忍打扰那一方土地常年宁静的积雪。

    乐曲开始逐渐大声起来，虽然犹是轻缓的音节，然而却附丽上淡淡的哀愁，黑发青年一个跳跃，旋转，然后着地——着地的时候，他用手撑了一下地面。然后，他在依旧悠扬的乐曲声中继续滑行——

    “勇利，停下！”克雷斯蒂落看着面前的黑发青年，豪不留情地说道，“你半吊子的跳跃，是没有办法超越以前的表现的。”

    “教练，勇利他这阵子已经很努力了……”披集也从冰场的另一片区域滑过来，试图为勇利辩解，“我们都看到了，他这阵子的练习——”

    “你觉得，他这样是练习吗？”克雷斯蒂落没有理会披集，只是严厉地说道，“勇利，你现在的表现，比我在之前的大赛上看到的糟糕太多，简直糟糕透顶，如果你不想重复之前的失败……还是说，只有维克托当你的教练，你才能发挥出你正常的水平？”

    勇利前额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他没有回答。

    从俄罗斯回来之后……他满脑子里装的都是维克托。

    想知道他究竟过得好不好，是否仍在为自己伤心……以及他现在的滑冰水平，究竟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然而，有关任何维克托的零星消息，一点都没有从俄罗斯泄露出来。

    距离再一次见面，还有一段时间……再见面的时候，他要让维克托看到他的进步。是的……他会进步的，他会让维克托知道，在没有他相伴的时候，他依然能够勇往直前。

    然而这份一定要让维克托刮目相看的信念，却在长谷川一天天的时光流逝中，变得越来越庞大，以至原本热烈的期望，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对失败的恐惧……终于，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将自己逼到了焦躁的边缘。

    ……他会失败吗？会像之前的比赛一样，得到最后一名吗？

    勇利深深地恐惧着，之前明明成功过很多次后外冰点四周跳，在这短短一个月里，一次也没有顺利地展现出来过。

    “你要是继续这个状态，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和日本方面商量好换人吧，以免之前的情况重演。”克雷斯蒂落看着勇利，淡淡说道。

    “抱歉。”勇利微微低下头，然后又开始在冰面上滑行起来。

    “你需要的不是训练”，克雷斯蒂落看着动作依然不自然的勇利，“是先解开你的心结。从今天开始，你放一周假。”

    “教练，还有一个月就要比赛了……如果再多练习几次的话，我一定……”

    “勇利”，克雷斯蒂落忽然严肃地打断他，“除了吃饭和睡觉，你已经把所有时间花在训练上了……在训练时间上，没有任何人能赶上你，可是你的后内冰点四周跳，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我记得你原本可以很自然地滑出这个动作，但是现在呢？”

    “我……”勇利仍试图说些什么。

    “你这一次虽然是参加友好赛，但是请记住，你代表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国家。”克雷斯蒂落看着勇利的眼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参加这样并不讨好的比赛，但既然你参加了，就要对得起你的祖国。”

    “……对不起。”勇利低着头，大声说了一句，然后滑到冰场边，提起鞋子，走出了冰场。

    “勇利？今天你结束的好早啊……”西郡优子看着勇利，微笑道，“不过早一点也不错，我记得好几次你回去的时候天都黑了……”

    “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然而勇利却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思，只是这样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往外走。

    “今天的勇利，似乎有些没精神呢……”西郡优子看着勇利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嘟哝着。

    勇利走出滑冰场的时候，滑冰场外格外刺目的阳光一瞬间让他的眼有种刺痛的烧灼感，然后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

    勇利抬起胳膊，擦去眼中的泪水，然而泪水却依旧违背他的意志，不断地流下。

    ……并没有什么啊。像这样的失败，以前不是体验过无数次吗……

    只是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着，一股深深的挫败感就这样袭上心头。

    ……我真的，不行了吗？

    我没有办法，再往前走了吗？

    勇利此刻心中的狂风骤雨使得他没有余力再擦去眼中的泪水，眼泪顺着眼角流淌下来，滴到地上，在炎热的柏油路上留下一个深色的痕迹，发出滋滋的声响，又在阳光的暴晒下归于虚无。

    眼泪没有办法留下痕迹，能留下痕迹的，只有努力，再更拼命地努力换来的才能。

    ……只有才华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痕迹。

    ……只有有才能的人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同。

    他沿着堤坝慢慢地往前走。

    沿途的风景依旧一如既往的美好，葱茏的树木，湛蓝的天空……以及蔚蓝的海。

    莫名的冲动，让他走下堤坝，来到海岸线边。细腻的沙滩因为阳光的直射散发着滚烫的热气，然而他却顾不得这些，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在滚烫沙硕上的触感让他心中微微踏实起来，面前的海风吹来海水特有的腥气，似乎也吹散了一些他心头笼罩的乌云。

    稍远一些的地方，有几个孩子在海边堆砌城堡。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有些笨拙的小男孩，拿起小铲子，开始从一旁的沙滩上将沙子堆砌成一个小沙丘，然后再雕琢成一个似乎是城堡的下半部分。然而城堡刚堆到上面的尖角，就全然崩塌了。他又堆了几次，还是依旧坍塌下去，他一把丢下手下的小铲子，呜呜哭了起来。

    这样的孩子，让勇利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

    他小时候，无论做什么手工，都好像比别的孩子要困难一些。当别的孩子已经能够顺利地粘好一幢纸质的小房子的时候，他的小房子依然看起来歪七扭八，一点都没有一幢房子应有的样子，他为此，曾偷偷哭过好多次。尽管他的父母对此并不在意，还经常安慰他：“这个世界上，只有少数的天才，也有很多有才能的人是属于大器晚成型的。”然而在某一个他再次失败的手工课上，他忽然就明白，其实自己，并没有做手工的才能这一回事。

    ……他其实，并没有当天才的奢求，他只是想在手工上和普通人一样就好，而不是远远地，落下别人一大截。

    在那一天，他在电视里看到了维克托的滑冰。

    他以前并不是没有看到过花样滑冰这项运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将花样滑冰演绎地令他这般刻骨铭心。

    他瞬间就爱上了这项运动，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总有一天，也会来到这个冰场上。

    他知道，自己不是天才，所以，他付出了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才终于代表日本来到了世界级的赛场上。

    然而，他的第一次世界级比赛，却是惨败而归。

    过去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勇利再度抬起手，擦了擦眼角不自觉溢出的泪水。

    原本哭泣的那个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

    勇利有些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小女孩正拉着小男孩的胳膊：“闲君……别搭了。”

    “可是我的城堡没搭起来……”小男孩犹疑着，手下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他还小，手上的力道掌握不好，当然，城堡再一次在他面前崩塌了。

    “锐夫搭城堡很拿手”，小女孩指了指另外一边正在搭城堡的小男孩，他的面前已然有一幢恢弘气势的城堡，就像商店里贩卖的模型一般，“我们去找他帮你搭。”

    “我不要！”小男孩置气一般甩掉了小女孩的手，“我想自己搭。”

    “你根本就不会搭！”小女孩好像生气了，“闲君之前也一次都没搭成功过不是么！”

    “我是没成功过……！”那个被称作闲君的小男孩好像也生气了，他眼里忽然冒出大滴的泪水，“但是……我喜欢啊！我喜欢……我就是喜欢搭城堡！就算没成功过又怎么样，起码我努力了！就算没成功，我也……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啊！”

    “所以……我才一直……”闲君说道这里，又呜呜哭了起来。

    小女孩忽然拉起闲君的手，将手帕递了过去，安慰道：“别哭了……”

    勇利看到这一幕，忽然内心触动。

    暌别了那么久……久到他真的忘了，原来他也曾对滑冰，有不输于面前小男孩对于搭城堡的热爱。

    他满脑子想的只有怎么滑的更好……怎么才能让维克托刮目相看，可是却在这过程中忘记了自己对于滑冰的初心。

    勇利慢慢地走到那个小男孩的面前，小男孩原本搭城堡搭的专注，看到忽然来到自己面前的陌生人，吓了一跳，勇利摊开手，微笑道：“别害怕……我是……”

    然后小女孩忽然大叫起来：“你就是胜生勇利对不对？对不对？那个滑冰的——”

    “啊——”小男孩经过小女孩一提点，似乎也想起了面前的青年。

    “是啊。”他微笑着点点头，看到小男孩正看着他，大大的眼眸中还带着水雾与稚气。他抬手他摸了摸面前小男孩的头发，那温软的发梢带着阳光的热度与气息，令他觉得，仿佛隔着时光，邂逅了曾经的自己：“……闲君一定会搭出漂亮的城堡的。”

    面前的小男孩依旧有些不可置信与狐疑地看着他：“大哥哥只是滑冰的，你怎么知道？”

    因为在十几年前，我也不知道，我的努力，会真的换来世界级比赛的银牌。

    ……我也不知道，我的努力，会让我遇到此生挚爱。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勇利蹲下来，看着小男孩的眼睛，“不要多想，你只要努力就好了，然后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能比你想象的走的更远。”

    小男孩对于勇利这一番话还懵懵懂懂，但他听懂了“努力”两个字。

    “努力。努力。”仿佛咒语一般，他不停重复着，然后微微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