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段时间,庭舒越发忙了。忽然发现,没有他的主动联系,或与案子有牵连的事项,许深就无法介入他的生活。怪不得,他总是说她像个孩子。原来是从一开始,许深就没有以成人的姿态,与之比肩。
近日局里为了毒品案忙的不可开支,偏不凑巧,各地多名女大学生遭遇□□,这类事一向是新闻热点,媒体曝光率可想而知。
舆论推波助澜,案子愈演愈烈,甚至牵扯出多年前向暖高中一案。
昨晚许深也看了新闻,女人面容和声音虽都被进行遮掩处理,但她还是一眼辨认出是董尘清。
奇怪的是,这更像是有人故意引导媒体,大肆宣扬。否则当年董尘清那桩丑事,怎么会胡乱被牵扯?
镜头里,董尘清是被拦路抓拍,最后匆忙躲上一辆黑色商务车内。那车牌号,倒是清晰得很。这是上回郗云用来接送苏芜的车,只是这么招摇过市,不怕惹祸上身?
也难怪,一家三口的血缘关系在那端着,想抵赖都不成。想到这里,许深冷笑出声。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是连莹莹——
“阿深,你有没有见过付斐,他都躲了我好几天了。”
“最近局里案子比较多,应该在忙。”
“可他手机已经关机3天零五个小时了。”
“你先不要着急,我下午去警局看看……”
好声安慰后,连莹莹这才嘟囔着挂了电话。不过在正常情况下,警员应该保持通讯畅通才对。
翻找与庭舒的通话记录,许深这才发现,确实是很久没联系了。
今天出门前还天气大好,转眼就乌云密布,黑沉沉的。要下不下雨的天,潮湿粘稠,更像心里的疙瘩,怎么都去不掉。
许深裹紧衣服,心情乱糟糟的,总感觉会出什么事。转身的瞬间,门口站了个人,是郗云。
这次她没有躲闪,径直走了过去。
郗云身着黑色大衣,整个人陷入这种诡异清冷的感觉里,伸手拦住她。
“让开。”
“下班了,我送你。”
许深顺着他透骨没有起伏的手指,往上看,没有带婚戒。“你这样有意思吗?”
和庭舒在一起后,她已经鲜少想起他,许深抵住头痛,想立马结束话题道,“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你就非去找他不可?”
“我去找我男朋友这种小事,夏总也要一一过问?”
印象里,他的脸从未像现在阴情不定。他总是清冷的纵容她,又果决的离开。这一次很好,轮到她占据了主权。
不过没过多久,郗云就换上以往得表情,倒是觉得颇有意思的,抿起嘴角,“你不用特意强调你们的关系,我也知道你会接受他,只是时间问题。”
“郗云,你混蛋……”
话音刚落,郗云就横抱起她,淡笑道,“我知道。”
许深自然反抗的挣扎,但任由她怎么折腾,始终不见效果。忽然想到自己怕冷,全身都裹的严实,重量应该不轻。
抬头看郗云,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这几年过去,他倒是变了许多。
在车上,他主动帮忙寄安全带,许深礼貌拒绝。他也不在意的方向盘一打,开出了一段距离。空调打的正好,暖暖的想让人睡觉。
许深看着开过的马路,分散注意,保持警戒。 “这不是回我家的路。”
“我只说送你,没说帮你带到你家。”
许深转过脸,“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就是变相的诈骗。”
车子一停,郗云声音缓缓传来,“红灯了——”
然后再无动静,等绿灯亮之前,他切换了电台广播。但下一秒,许深就把它关了,是时候好好说清楚了。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们了。董尘清她,变了很多……以前她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所以,你们都有名有份了,就该好好对她。”
“小涵不是我女儿。”
“那她叫你爸爸。”
郗云掩下眉眼,有些低沉,“当年的事情,错的不是孩子。”
的确,孩子是无辜的。所以那年早上,郗云抱着一夜未归的董尘清,出现在她家门前。当时,董尘清身上穿的还是郗云的衬衫,脖子大片淤青吻痕,显而易见。
那衣服,是他生日时,许深送他的。
但她没有失去理智,只是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郗云依旧沉默,可往往真相就是那么,措手不及——
“你不觉得这个解释太晚了吗?就算事情都解释清楚,也只是过去,没意义了。”
“阿深,有些误会可以过去,但有些误会,我希望你能明白。”
许深看着逐渐慢下来的车速显示器,只能推测他说这话时,确实花了心思,措好的辞句,也很吸引人——
董尘清住的房子,是普通的两室一厅。拘谨接过茶,许深窝在沙发,看他们俩熟络的聊天。
不过这个家里,确实没有男人的生活用品。
许深喝着茶,视线平移到郗云身上。清俊的身子,微微轻扬,看似放松弧度。很快,两人把话题转到她身上。
“姐姐,你还没吃晚饭吧?”
“不用麻烦了,我回家吃。”
像是信心受挫,董尘清低头作无辜样。这幅模样,许深七年前就领教过无数次。她不知道该回什么,因为最后的结果,都是被父母教育一顿。
就如同现在,客厅的气氛顿时黯然。也许一开始,就没有所谓愉快的感觉。她只是往里挪了点,静静的等郗云开口。
果不其然,他说,“留下吃顿饭再走。”
“你这是以什么身份说话?”
“小涵的爸爸。”
许深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蔬菜。让董尘清给她做饭,怕是无福消受。既然逃不走,就只能亲自动手了。
尽管在光线庇护下,她的任何动作还是极不自然。一旁的郗云,却有条不紊的切理水果。沉稳的节奏,一度让许深刻意隐藏呼吸。
等他切完水果,靠近许深洗手时,她马上往里边挪了挪。郗云眼角微微侧抬,不偏不倚,刚好掠过她。
“就这么怕我?”
“不敢。”
“你在说谎。”
水龙头仍开着,郗云把双手悬在半空,衬衫的袖口浸没半数。他漠视不管,目光仍灼灼的注视许深。
许深垂眸,伸手帮他关了水。
顿时,狭小的空间,连袖子连密的滴水声,都显得咄咄逼人。
最后,她不得不压低声音,“你回来的目的,我暂时不清楚。但我很了解你,你不会轻易做个好人。”
“恩,确实不会。”
许深倒油的动作,缓了缓。不过很快,锅里就爆破声连连。屋内,两人静默不语。
“你会煮饭了。”
许深一愣,因为他的声音里,带有可惜。
忽然肩膀那,感觉有什么东西抵着,有些痒。许深放下提锅的手,刚想要去挠。锅因重心不稳,便往她脚下砸去。幸亏一只沉稳的大手,有预感的及时扶住。
似乎觉得,郗云接近的呼吸都带有唠叨之意。
许深立马低头,“我错了。”
一句话,仿佛又回到以前。方才的不愉快,像是不存在。郗云果然不再多说,接过锅。把她赶到一旁,完全霸占灶台。
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以后记住了,少夸你。”
郗云的眉眼,自是清凛。粘稠的油烟,到了他这,也是无处安放的薄烟。他的动作,像是熟练了上千次,只为配合这一次的突然。
很快,一道色形味俱全的剁椒鱼头,交到许深手里。这可是,她最爱的菜,所以忍不住的多闻几下。
兴许是见了她贪吃的模样暴露,郗云的笑浅浅挂在嘴边,没有遮掩。
“剩下的,你自己解决,我就只会做这么一道菜。”
说完,郗云驾轻就熟地端着两盆水果,出去了。
晚饭过后,许深提出要尽早回家,无视董尘清客套的挽留。果然家庭式的姐妹情深,不太适合在她身上。意料之外,郗云显得无动于衷。兴许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告诉我地址,太晚了我送你。”
许深转头看他,“难道你不清楚吗?”
他手指微顿,语气平缓不做掩饰道,“恩,但还是要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一路无言,车内放着欢快的音乐。但,两人之间,始终有一层薄薄的烟胧。
“到了。”
许深没理他。
最后他无奈的弯下肩膀,伸手替她解安全带。手指轻巧的,不再任何一处停留。
许深默许这一切发生,眼神注视着,现今离她如此近的人,“你在瞒着我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董尘清的事,没看上去那么简单。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答案的,就当我没问。”
最后一下车门是许深关上的,狠狠地,不留一丝余地。
家里好久没有通风,似乎还留存着庭舒的味道,带点节律的余香。许深开了盏小灯,不像以往孤寂的灯火通明。
手机的声音,在上车之前,就被她调成静音。不知不觉,已有许多通未接来电。许深抵着发烫的电板,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在三十二个未接来电中,唯独有一个,是庭舒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