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郗云约许深见面,足足迟到了一小时左右
郗云是从背后走近,轻巧于微暗的视线里。分辨不清的温润神色,禁锢在疏冷的外表下。
许深拿起书包,往外走。
拉扯间,两人丝毫不退让。郗云强势按压住她,压抑呼吸道,“别动。”
许深停止挣扎,却看见地上血迹斑斑。果然,在他手臂内侧,有一道刀痕,正潺潺的出血。
郗云不做解释,却是乖巧的把头放在她颈窝深处。好久,才发出模糊的声音,“你在关心我?”
“这伤的太严重,得去医院。”
郗云不以为然的拿过她书包,走在前面道,“这书包真碍眼。”
许深好笑道,“你受伤的时候,挺像个孩子。”
“在你面前,我不介意。”
许深以关注他的伤势为由,脸红低头。
“既然这书包不顺手,你还是牵我的手好了。”他停步,清冷的侧脸回望。颚骨在暗光下,高挺消瘦。
许深暗自收回那句话。其实,他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只是掩藏的,恰当好处。
在路上他坦白道,“其实,很久之前我们就见过面。”
“什么时候?”
“忘了。”
听到这话,许深就差把他扔在路上不管了。忍住道,“那就别提。”
“恩。” 他眼中的笑意,觉察不见。
“你受伤,是因为昨天我惹出的麻烦?”
“别乱猜。”
大手挥拂过许深头顶,带着他均浅的呼吸,引人敏感。
“我心里清楚,不要总把我当成孩子。”
“可我就喜欢这样。”他慢慢靠近,点了下许深鼻子——
等后来许深才知道,当初在酒吧被混混盯上的戏码,是董尘清一手安排的,只是剧本里没有郗
云。
董尘清爱着郗云,爱的丧心病狂。
就算后来,许深和他真正交往后。她也无数次利用许母,来威胁痛伤许深。不过都没有得逞,独独有一次。她终于,成功了。
“今天凌晨3点05分,接到热心市民举报,在旎留西侧门,有两名高中女生被迫……”
图片里的一名高中生样子模糊,被打了马赛克。衣衫不整,行为异常,显然受到不小的刺激。
看完新闻,董父一脸正气的指责,现在高中生都不知检点。似乎一点都没有,联想到他失踪一晚的宝贝女儿。
许深放下早餐,已然没有食欲。她恨不得往前坐,把图片再看的清楚些。
忽然,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不大不小,像个□□。
“我去开!”许深立马站起来。
见到的,果然是董尘清。许深见她全身完好,表情除了木楞,倒也正常。于是主动伸手拉董尘清,这在她的印象里还是头一次。
可后一秒,她的笑意就凝固住了。因为在董尘清的背后,还站着另一个人。许深毫不犹豫的关上门。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尘清她,真的出事了?”
他点头,“你放心,我带她去做过检查,没有细菌感染。”
“以什么身份,救命恩人,男朋友,还是帮凶?”
“阿深,别想太多伤害自己。”
他作势要强制许深冷静下来,可许深还是一步步退后,像怕极了他。“你可以解释。”
他没有反应,依旧面色不改。
“那你就走吧——”
时间会模糊了记忆,却带不走事实。诚然她和郗云,还能这样平静坐在车内。
许深忽然想起,早上与被害人的谈话。一个人在极其缺少安全感时,越是容易思维混乱。所谓张牙舞爪的自我防卫,落在他人眼里,却被贴上“被怜悯者”的标签。
过去几年,她也是这样。不同的是,她自我防卫的手法,不是对外,而是对内。之后,她就成为同学眼里的学霸,职场上的工作狂,生活里的一只单身狗。
车内的温度,逐渐稳定。许深抽出她捂得热热的手,顿时心头划过了一个人。开口道,“郗云,跟我说说,你这几年在国外的事吧。”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她笑语吟吟,“我也没想过。只是忽然发现,分别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因为在那一瞬间,你会记起那个人所有的好,所以才有了不舍。”
车内一下安静,郗云拿出打火机,点烟。许深下意识轻微撇头,他就迅速掐掉了火星。清冷间,带着几丝沙哑,“不好意思,习惯了。”
之后打开车窗,任由空气换新。眼里深邃的颓丧之气,如黑绸般细腻蔓延。
他只是轻侧了一边,接下来的话,却是密不透风的挡在他们之间。“当初去国外,是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但是现在,阿深,我想我后悔了——”
说不在意这些话是假的,就算许深平静从车上下来,返回公寓。
家里窗户依旧开了个小口,风吹得冷冽。她关上后,给庭舒发了条慰问短信。
不出所料,无人回复。庭舒的性子就是这样,一旦克制结束,就再无可能。
她缓缓闭上眼,想起答应交往的那个晚上。庭舒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她的发,声线悠远,极尽耐心的说,“没事,我会等你长大。”
许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不爱他,现在却是那么,那么的想他。
也许,这是一种,情感上的依赖。
案子逐渐有了些眉目,由于董尘清的意外牵连,郗云与她接触的也愈渐频繁。许深算是后知后觉的醒悟,当初就应该听了苏芜的劝,让其他人来处理。
说不定,案子最后,真有颗□□在等着她。
下午付斐来了一趟,跟进案子。自从庭舒出事后,他们就没像以往没心没肺的聊过天。
“庭舒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现在是上班期间,切勿牵扯私人话题。”
许深好整以暇的看了眼时间,“我们的工作性质是24小时待命,应该是公事私事无缝穿插。”
好在一会,付斐嘴欠的本性暴露无遗,“你没在老大身边祸害,他当然好的不得了。”
“恩,那就好。”
付斐急忙叫住她,“老大担心这边的案子,会尽快出院。你趁早解决你的陈年破事,免得闹心。”
许深听出付斐所指,不免头疼的摆手。
今天回到家,又是晚上十点左右。许深本来想在所里熬夜,实在忍受不了身上的味,就回家洗个澡。
尸体是在晚上五点左右送来的,受害者为女性。□□多处被撕裂,大腿根部内侧皮肤严重受损。体内器官,多被分解扯开。血液干涸,仅少量流动。
本来应是苏芜解剖,但她连日连夜工作了好几天,刚被放回去休息。值班的那两个人,不如许深熟悉这个案子。索性,由许深自己动刀处理。
其实上大学时,她主修的就是这个。只是后来,出现了过敏性障碍。
脱掉最后一件衣服,许深把它扔在垃圾桶里。手在回来之前,已经消毒处理过了。但对于她来说,还不算彻底。
在热水浸泡长达十五分钟,指尖有了蜕皮白起的状态。许深看着镜子里,胆怯的自己,想嘲笑却没了力气,而后走进淋浴间。
大三的时候,她就开始接私活,试图有点门路寻找郗云,哪怕等到的是他的尸体。她以为做好了最全的心理建设,却不及一次专业性的行为失误。
那天下着雨,殡仪馆送来了一具尸体。送来的人不是死者的家属,只是交代好好安葬。许深照常打理尸体,基本判断它为男性,去世了好几年。腹部积水胀鼓暗沉,范属于溺水弃尸。
过不多久,就有警察局的人,意外带走尸体。说是接到举报,进行刑事侦查。许深没权利阻拦,却在死者手臂内侧找到了一条崎岖疤痕。
那时许深的导师,是全省有名的法医,就在局里任职。老教授不好薄了爱徒的面,就允许她在一旁观察实践。
最后的推测,与郗云所属情况有出入。
许深来不及放松,不小心碰到尸体的腹部。鼓胀部分脆弱万分,一下子萎缩,尸气喷涌而出。幸亏老教授经验充足,及时拉开了许深。不然被尸气袭击过后的皮肤,将糜烂不堪。
当年的心有余悸,造成了如今的过敏性障碍。而许深也在大三时,执意转专业。她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的理智。
许深把整张脸抵在喷头下,水流流过眼睛,耳朵。暂时让她失去对外界的一切判断。思绪停留在,下午那具尸体上。很显然,凶手已经不满足于简单的□□。
当许深用专用夹,拉取出包裹在体内的息肉,血液也像肿块一样喷涌。不规则肉片了,粘稠含裹着一个小木条。
是有人特意放进去的,她连忙拿去清理,上面的文字清晰可见:许深,今晚11点,等。
许深洗完,离约定时间还差五分钟。打开手机到联系人那一栏,备好电开着屏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铃准时响起。响了三声,之后便没有动静。
她暗自靠近猫眼,强抿着唇想看清楚。
一击敲门声,打乱了她的想法。“您好许小姐,您的快件到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许深隔着猫眼,“你放在门口,就可以走了。”
“好的。”
动作利索的离开,伴着下楼的声响。她没有着急去拿包裹,只是又在门边等了二十分钟。
快件的寄往时间太晚,超出正常工作范畴。那个男孩子破洞牛仔,面容青涩,基本可以判断为大学生,或出入社会的青年。应该是接了不该接的兼职,来赚点外快。
打开门,楼道的声控灯亮起。果然门口已没有身影,脚边黑色的快件空置一旁,许深俯下身,楼上声音响起——
“你的防范能力,还是没有进步。”
“庭……舒?”